“這麼熱!空調怎麼不調低些?”強子走進門,用衣服的衣角擦拭了臉上的汗水,從圓規姐手中接過用來扇風的硬紙片,用力地扇動著,抽動著鼻子抱怨。

“長時間不用,不怎麼製冷了!”圓規姐解釋道,剛說完看到賀斌呆板著臉,一臉不情願地被兩人連推帶拽著推了進來,上前一把拽起賀斌的領口拉到靈位前怒道:“你就是殺人犯!跪下贖罪!”

“我……”賀斌下意識地想辯解,一記耳光毫無預兆地抽打在左臉,瞬間讓賀斌感覺左臉火辣辣的。圓規姐卻沒有給賀斌辯解的機會:“怎麼你還不承認?”

“讓他披麻戴孝!”強子對著跟進來的兩人說。跟強子一起的兩人從一間臥室中拿出準備好的孝帽、孝衣就往賀斌身上套。賀斌臉漲得通紅,雙眼滿布血絲,大叫著:“你們這是犯罪!”一邊努力的阻止著幾人的行動。其他人一臉木訥地看著這一切沒有發聲。

推搡中賀斌不知道被什麼東西絆倒在地上,幾人拳腳雨點兒般的落下。賀斌只感到眼冒金星,渾身上下到處都是痛點,只能雙手抱著頭在地上翻滾著,根本沒有任何的還手之力。滾動中賀斌的肚子像是碰到了什麼堅硬的物體,賀斌睜眼看到是一把老式帶靠背的椅子出現在自己面前。憤怒讓他瞬間忘記了疼痛。突然雙腿一陣亂踢,雙手也毫無章法的揮舞起來,一瞬間打破了打和被打者短暫的平衡。在打人者後退的一瞬間,賀斌扶著椅子站了起來。立即雙手抓起椅背,閉上眼睛向周圍揮動起來。椅子撞擊的阻力感和慘叫聲讓賀斌的意識逐漸清晰,睜開眼看到有人扶著胳膊、有人捂著腰或肚子,眼神像受驚的鬣狗死死地盯著自己。

強子試探著上前,剛一挪動就被賀斌的餘光瞥到,又用力的揮舞著手上的椅子驅趕,嚇得強子急忙後退幾步。

“抄傢伙”強子一聲怒吼率先拿起了一條板凳,幾人也紛紛拿起手邊的物件,僵持在那裡,靈堂已經是一片狼藉。

全身的疼痛又像潮水般的襲來,讓賀斌越發清醒,他已經意識到這件事兒絕對不能善始善終。他原本想“死者為大”,自己過來磕頭送老人一程也算是對自己那一摔的歉意。沒想到帶給自己是更大的侮辱。“士可殺不可辱”幾個字像籠中困獸在賀斌思維牢籠中橫衝直撞。一絲冷厲的煞氣在賀斌的眼神中游歷。

“放下板凳,不然弄死你!”強子舉起手中的板凳朝賀斌叫嚷。

賀斌沒有說話,卻用盡全身力氣揮舞著手中的椅子向強子砸去。強子沒想到賀斌會有這樣的動作,急忙用力舉起手中的板凳橫在身前。只聽“碰”的一聲,椅子和強子手中的板凳撞擊在一起。強子手中板凳被砸的脫手而飛。伴隨著強子“啊”的一聲,脫手的板凳狠狠地砸在遺像前燒著紙的火盆中。燃燒的灰燼和帶著火的碎屑被掀起老高,又被空調掃動的風吹動得滿屋亂飛。屋內幾人手忙腳亂,眯著眼用力揮動雙手,試圖驅趕飛到眼前灰燼和帶著火星的碎屑,又急忙拍打飛到身上和其他物品上的火。賀斌雙手麻木,卻依然緊緊握著手中的椅子,兩手虎口間鮮血也慢慢流了出來。賀斌閉眼向門口跑了兩步卻不知腳下被什麼絆了一個趔趄。急忙用手中的椅子撐著地才沒有摔倒。見到門是關閉的,這一下已經失去了先機。於是急忙後退兩步,退到了一間沒人的臥室中,靠在窗邊牆上。屋裡其他人看到賀斌像發瘋的野牛,也不敢輕易的上前。賀斌大汗淋漓,汗水順著額頭向下流,流進眼睛,刺激的賀斌睜不開眼,賀斌用力的擠了擠酸澀的雙眼,剛想睜眼卻被窗外陽光刺閉得更緊。用胳膊抹了一下臉上的汗水,賀斌看清楚窗戶沒有防盜網。賀斌似乎感到對面的人在慢慢的靠近,賀斌像是意識到了什麼,椅子用力地朝窗戶砸去。“哐當”一聲玻璃應聲而碎,賀斌顧不了太多,快速爬了上去,騎在窗臺上大叫:“別過來!向後退!不然我就跳下去!”窗外的風裹挾著炙熱的氣浪捲進屋裡,讓人下意識的抬起前臂擋在面前。

聽到賀斌的喊聲,眾人回過神看到賀斌已經騎坐在窗臺上才知道事情已經超出了掌控。所有人都愣在了當場,沒有人會想到這一幕,一時相互看看對方卻不知道如何是好。“小夥子,你別衝動!這可不是開玩笑的!”一箇中年的聲音從人群后傳出。

“我可沒有給你們開玩笑!”賀斌向外面看了一眼,只感覺一陣眩暈,讓賀斌的心揪了一下,緊緊地抓住窗欞卻依然大叫著:“都往後退!不然我就跳下去!”

“你想怎麼辦都聽你了,快下來!”似乎聽出了賀斌的色厲內荏,中年推開人群走到最前面。

“站住!”賀斌下意識向外挪了挪屁股。中年馬上停下腳步。

“你下來,我們送你回去,好不好!”中年沒有再前進的意思,而是向後退了半步。

“不行!你打電話讓我們的人過來接我!”賀斌不知道他離開這個窗戶又會遭受到什麼樣的對待,所以只是緊緊的抱著窗欞叫嚷著。

“我保證送你……”

“不行,打電話、打電話!……”沒等中年男人說完,賀斌歇斯底里的叫道。

“好、好、好,你不要激動!”所有人都不敢再說話,只有中年學著電影中談判專家的姿勢,雙手輕輕抬起,懸空的放在胸前。

雙手疼痛刺激著賀斌的神經,賀斌又看了看窗外,沒有一點兒逃生的機會,只能絕望地嘶吼著:“打電話、打電話!”

“好、好,電話號碼是多少?”對方終於妥協。

……

賀斌大腦一片空白,竟然想不起一個電話號碼,一時僵在那裡。僵持的狀態讓空氣似乎陷入了凝滯,屋裡的人生怕再出什麼狀況,催促賀斌說:“電話號碼多少?”

“打120!”賀斌的大腦中突然蹦出三個數字,像抓住了救命稻草,雙眼流著淚大叫道:“打120、你們打120!”

房間的人卻面面相覷,孝帽哥用祈求的眼神向圓規姐;發現圓規姐目不轉睛的盯著強子,眼神中滿是抱怨;強子臉憋得通紅,像是在馬桶上坐了半個小時依然在急切地盼望著開塞露。他們都是普通人,小打小鬧可以承受,如果真的出了人命那可不是他們這樣的小老百姓能夠承受的結果。

屋裡的其他人目光不停在三人中間劃過,有人眼神中充滿著失落,也有人嘴角不露聲色地劃過一絲幸災樂禍的輕笑。只有空調在努力地“嗡嗡”叫個不停,空中飄逸的灰燼提醒人們,時間並沒有靜止。

終於,尖利的警笛聲由遠及近,打破了短暫的凝滯。

“小夥子,不要想不開!”樓下響起警察的喊話聲。賀斌僵直的身體像破了口的皮球,快速地鬆弛下來。雙手間和屁股的劇痛像錢塘江迅猛的潮水一樣充斥了賀斌的大腦。大腦一片空白,只有疼痛、委屈、驚恐混雜在一起,化作眼淚伴隨著嚎啕的哭聲宣洩出來。

……

“沒想到那小子反應這麼激烈”郭傑依然有些心有餘悸的和趙麗燕走在走廊上。

“應該沒事兒,現在也沒有人找我們!這樣的事情他不是第一個,也不會是最後一個!”趙麗燕這幾天也是魂不守舍,卻在安慰著郭傑也在自我安慰著。

“找我們幹啥?我們啥也不知道!”郭傑像是被踩了尾巴似的馬上警覺起來。

“是、是!這事兒怎麼可能和我們有關係呢!”趙麗燕邊掃視四周說:“總算是出了一口惡氣,不過一定要把這傢伙踢出醫院,我看到他氣就不打一處來!”。

“你有時間了還是要和那小子走動一下,關注他的動向,知己知彼才能百戰百勝嗎!”郭傑靠近趙麗燕說:“我就不信抓不住他的小辮子!”

“嗯嗯!會有機會的!想起他我的氣就不打一處來!”趙麗燕也咬牙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