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爺,大晚上的,這是怎麼了?”靈兒被陸蕭扯著,揉著眼睛朝鐘嵐喊道。
“快跟他走!”鍾嵐少有的用如此急切的語氣同靈兒說話,此刻,這位曾經的絕塵宮宮主,無天境的頂尖強者,一向不見悲喜的臉龐上竟流露出了些許悲愴。
靈兒見爺爺如此作態,心裡猛地一跳,一股極為不安的感覺湧上心頭,她剛欲開口,便被陸蕭拽回:“快走,多留一秒,我們與前輩的危險就多一分。”
少年遠遠望了一眼逍遙嶺,帶著靈兒向山間狂奔而去。
鍾嵐見二人跑遠,緊皺的眉頭也並未舒展。
“本以為燈下黑,我也足夠小心,沒想到...希望這小子承了大氣運,真乃命定之人吧。”
片刻後,數道人影落至鍾嵐身側,氣勢非凡。
“碧落天四司長老齊至,倒是看得起老夫。”鍾嵐老眼微抬,全身神經已然緊繃。
“當年讓你僥倖逃脫,還將東西弄走了,百年等候,豈能重蹈覆轍?”
“柳長青,你也不必和老夫逞嘴皮子功夫,可敢走上幾招?”
鍾嵐面露嘲諷之色,對著說話那人挑釁道。
那名喚柳長青的長老看了眼鍾嵐,只是拂袖一笑:“鍾嵐,你不必打拖延時間的算盤,方才那兩道逃走的氣息,沉天司已經去追,你又如何分身去救?”
鍾嵐心下一沉,只道不好,此次碧落天九天出其五,的確是蓄謀已久,勢在必得。如今別無他法,只得奮力一搏了。
陸蕭與靈兒在山中躲竄,直往深處疾奔。
“你...我們再繼續走,怕是要到龍極澗了。”靈兒胳膊被陸蕭拉得有些生疼,她看著身旁一臉冷峻的少年,輕聲開口道。
“龍極澗?那是何處?”陸蕭偏頭,手中的力道小了些。
“東玄絕地,號稱強者之冢,無人敢闖。”
陸蕭眼神一亮,再度抓緊了靈兒的胳膊,加快腳步。
“我們就往那兒去。”
“你們要往哪兒去?”
二人剛邁出幾步,一個陰柔男聲悄然入耳,隨後二人身邊狂風大作,落葉飛舞,一道纖長背影立於前方,將二人去路擋住。
陸蕭雙眼微眯,沒有猶豫掉頭便跑,然身後又是一陣腳步窸窣,十數個人瞬間將其包圍。
陸蕭環顧四周,發現已無退路,輕輕將靈兒往自己的身後攏了攏,準備殊死一搏。
靈兒到了現在都沒搞清楚發生了什麼事,她只記得方才爺爺看她的眼神滿是落寞,這讓她感到害怕。
“你,是鍾老頭家的姑娘。”男子轉身,白麵紅唇,他看向靈兒有些惶恐的臉龐,陰森一笑,隨即目光又稍稍偏移,看向陸蕭時眼神抑不住的火熱。
“而你,就是讓我們等了百年的,可惡的竊寶者了。”
“娘們唧唧的,是人是鬼?真是晦氣。”陸蕭被那人看得通體生寒,狠狠啐了一口。
男子似是並不惱,他一閃身,便至陸蕭眼前,不過三寸之距,猩唇微張:“你這倔強的小表情,與你那生母,真是如出一轍呢,你想不想知道,她是個什麼下場?”
陸蕭一驚,隨即不禁渾身顫抖,他從未見過自己的母親,幾個時辰前才在虛幻中有匆匆一面,但他更多的是不知所措,他只對那張美麗溫柔的臉感到十分親切,顯然,對於突如其來的這份感情他更多的是茫然。
但這男子話音一落,陸蕭心頭的火線彷彿被引燃,藏於心間的情感如野火燎原,綿延而出。
“你該死!”
陸蕭一拳揮出,卯了十分的勁。
“胡鬧。”
男子紋絲未動,陸蕭這拳根本沾不到他的衣角。
“好了,你就跟我回去,把寶貝還給我們後,我再和你細說你母親的往事,再讓你痛苦地死去。”男子的臉白得嚇人,話音一頓又是偏頭看向靈兒。
“至於鍾老頭家的姑娘...就,殺了省事一些。”
陸蕭渾身一凜,當即護著靈兒後退了好幾步,啞聲道:“橫豎一死,你將我陸蕭帶下山,又因我遭此橫禍,我若死在你後頭,那便是豬狗不如。”
靈兒泫然欲泣,她雖然不知為何,但眼前這些人想必是一定要他們性命的。
“陸蕭...陸蕭哥哥,爺爺會來救我們的對嗎?”靈兒兩手緊抓著陸蕭的衣襬,對這個才剛知曉名字卻始終護著她的少年產生了一絲依賴。
陸蕭抬頭,髮絲悲舞。
“小白臉,有本事先動小爺,殺個小女孩算什麼男人?哦,也未必,你未必是個男的。”
男子雙眼變得狹長,雖是含笑,但笑如修羅。
“你還真是急著死呢。”
男子抬手,一掌印出,直擊陸蕭胸膛,登時,陸蕭前胸竟下陷二寸,一個掌印浮現其上,隨即一口鮮血噴出,他只覺如墜深淵,意識模糊,已然站立不穩。
“哦?八極之體果然有些門道,居然沒把你打爛了。”男子眉頭一挑,臉龐浮現些許訝色。
“留你口氣好了,還是先殺這個活蹦亂跳的吧。”男子舔了舔嘴唇,對著靈兒一手探出,然而卻被將要倒地的陸蕭兩手握住前臂,後者一雙血紅的眼睛將他看著,眼中竟滿是挑釁之色。
靈兒已是淚流滿面,她不斷搖著頭,託著陸蕭的身體不讓他倒地。
“很遺憾,我的耐心用完了。”男子見陸蕭如此行徑,臉上的笑容轉瞬而逝,他身軀一震,陸蕭當場倒飛而出,滾出數丈距離,隨後一掌拍向靈兒天靈,就要辣手摧花。
就在千鈞一髮之刻,一絲細小電光兀自而現,竟將男子一掌格下,且震得其倒退十數步。
“何人!?”男子飛速提氣聚元,面露警色地環顧四周。
“這二人,今日死不得。”
聲色輕慢,不見其人。
男子有些忐忑,他竟然察覺不到任何氣機,但其並未慌亂,而是冷聲喝道:“藏頭鼠輩耳,我倒看看你如何保人,沉天司眾,給我拿下!”
一旁的眾人蜂擁而上,就欲擒下陸蕭二人。
然剎那間,天空中雷鳴電閃,十數道萬丈玄電在男子瞠色中猛然齊落,那沉天司所有高手在不到一息之間屍骨全無,灰飛煙滅,其中有幾位已是化生境的高手。
“不可能!”男子尖嘯,本就煞白的臉溢滿恐懼,猶如見鬼一般。
下一刻,男子突覺脊背一涼,不禁猛然回頭,只見眼前一道人影由虛入實,悄無聲息。
來者是一男子,半面覆紗,朦朦間不可見其真容,只見其銀眸閃動,如電似霧。
“你..你是何人?”那沉天司長老只覺體內元脈凝滯,他堂堂無天境巔峰的絕頂高手,何曾有過這種感覺?一股不安的感覺直衝腦海。
“碧落天沉天司,你應叫做白隗。”銀眸男子語氣輕慢,隨口道。
那白隗見來人將他認出,但自己卻對此人毫無印象,只得強自鎮定,拱手應道:“閣下既識得在下,想必與我碧落天有交,這二人乃我宗門苦尋百年之敵,還請閣下莫要插手。”
“碧落天我聽過,但沒交情。”男子輕笑一聲,搖了搖頭,“這破敗八極環,非你宗門可染指之物,所以,今日我得殺你。”
他並不再浪費時間,只單手而出,便牢牢扼住了白隗的咽喉,輕輕一提,這無天境巔峰的高手竟如提線木偶,毫無反抗之力。
死亡的感覺瀰漫心頭,口不能言,體不能動,全身元脈被鎖死,完全無法調動絲毫元力,白隗腦海一片空白,唯有二字殘留:聖境。
男子眉心玄光一閃,另一隻手高懸於空,天地元力飛聚,片刻後,黑夜一閃如白晝,一道滅世之雷轟然砸下,白隗的臉龐在電光中扭曲,一位無天境強者竟未發一言便形神俱滅了。
男子面無波瀾,轉頭看向陸蕭,靈兒正不斷擦拭著他吐出的鮮血,眼淚汪汪,她見男子出手救了她們,也不管他是何身份,只泣聲哀求道:“這位前輩,請救救他,他好像快撐不住了。”
“八極之主,區區造作,不足掛齒。”銀眸男子並不在意重傷的陸蕭,只是尋了塊石頭,悠然坐下。
靈兒看他這般隨意模樣,更是急得不停落淚,她左顧右盼,滿臉焦急但不知所措。
陸蕭似是還有一絲氣力,他感受到身旁少女的情緒,輕輕捏了捏她的手掌示意她無需擔心。隨即陸蕭心念微動,周身金光溢位,一枚戒指浮現於空,戒指有八稜,通體幽黑,其上有一晶石,宛若龍眼。
銀眸男子目光閃爍,饒有興致地看著陸蕭。
破敗八極環現,靈兒扶著陸蕭盤坐而起,隨後陸蕭體內元脈自行運功,天地間絲絲縷縷的元力猶如朝拜般湧向八極環,隨後灌入陸蕭眉心,開始療愈傷體。
只不到一個時辰,陸蕭原本塌陷的胸膛已漸漸復原,體內受損的元脈盡數修復,甚至修為都隱隱上漲了幾分。
陸蕭只覺驚奇萬分,如此傷體竟頃刻痊癒了?這八極環當真厲害。靈兒見他這般,也是抹去眼淚,露出了好看的笑容。
“熟悉的味道,熟悉的感覺,有點意思。”銀眸男子面紗下的嘴角勾起,起身向著陸蕭走來。
少男少女見狀,心頭有些打鼓,這人雖說救了他們,但不知其葫蘆裡到底賣的什麼藥。
“你被時空之力所縛,兩年內需至大衍境,否則就算八極之體也得身死道消。”
男子沒有異動,只負手立於二人身前。
“一月後,天荒原祭祀起,你可至天荒盛宴中,助你修行。”
陸蕭心中明瞭,一來這男子修為通天,二來相救他們於水火,三不覬覦他身上戒指,四為他指明前路,當下也不扭捏,直截了當道:“多謝前輩,敢問前輩是何人,又為何救我。”
“你可姓陸?”男子沒有回答,而是反問。
陸蕭一愣,點了點頭。
男子笑了笑,隨意道:“那便是了,當還個人情吧。”
陸蕭不再細問,只是垂頭不語。
此時,一旁的靈兒從危機解決的喜悅中清醒了過來,臉上又滿是擔憂。
“前輩,我...我爺爺呢?”
男子看了一眼靈兒,表情頓了頓,輕聲應道:“鍾嵐獨戰碧落天四司長老,並無勝算,此刻怕是已然凶多吉少。”
靈兒面色煞白,纖長的睫毛輕輕一顫,微微張了張有些發乾的嘴唇,渾身一軟,就要跌坐在地,陸蕭趕忙將她扶住,牙關緊咬,怒氣滿胸。
“我先帶你二人前往龍城,而後你便去天荒原吧。彼時這個姑娘隨我走,你二人待在一處可活不太久。”男子話音落下,便稍稍走開了一些。
陸蕭安慰著少女,心中瀰漫無邊恨意與愧疚,他剛到這個世界便差點身亡,鍾嵐因自己而死,靈兒如今無依無靠,自己的母親亦是生死未知,這全是那碧落天一手釀成,他陸蕭愛憎分明,滿腔熱血,如何能無動於衷。他扶著靈兒顫抖的雙肩,將她的眼淚抹去,眼神堅毅,重重開口:“我陸蕭在此立誓,他日功成,縱使碧落三千丈,我陸蕭一人平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