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幾個認識時緒的外,大部分對他比較臉生,加上認識他的人或多或少已經不在醫院,因此他進去倒是沒有吸引多少人的目光,只不過前臺的小護士見他進來以為是看望病人,因此便讓他去前面登個記。

時緒登記的時候抬頭望了她一眼,面生,估計是從別的崗位調來的。

他隨手填了一個自己住院時用的房間和床位號。

“嗯?你是這家的家屬?”

那個護士偏過頭看了他一眼,接著又核實了一下上面的資訊。

時緒拿著筆的手停了一下,接著不動聲色地將本子遞了過去。

“嗯,我哥給我發的資訊,我也是第一次來這裡,有些不太熟悉,怎麼?”

她看著他欲言又止,接著便搖搖頭將本子收了起來放到了下面的板子上,“醫院有供應的午飯,不急的話可以吃完再離開。”

時緒道了謝。

走廊裡站著幾個病人,他們的身旁都有穿特殊服飾的護工守著,有幾個看起來精神狀態不錯的見時緒過來,微笑著衝他打了個招呼。

他走到電梯旁,餘光瞥了瞥四周,沒有人注意到他。

看到那個電子顯示屏上的數字緩緩攀升,時緒思緒放空,忽然想到了季餘安。

秦一帶他來到了太平間,見了那人的最後一面。

他的死狀倒是比前面的那幾人更顯得悽慘,四肢被人硬生生地折斷,手臂上是細細密密的針孔,看來之前遭受了巨大的折磨,生生地支撐了一個星期才嚥氣。

時緒上前認真地檢查了一下,在他的小腿處發現了一個老鷹的紋身,很醜,紋身師的水平不到家,看起來有些像小孩子的塗鴉一般,卻被他一直保留著沒有洗去。

他平靜地將白布重新遮住,沒有理會身邊秦一的調侃。

他還需要回去驗證一件事。

“叮——”

樓層到了,他回過神,看著電梯門緩緩開啟。

他看到一個人正蹲在門外看著他。

強烈的視覺衝擊。

猝不及防之下,時緒強忍著沒有讓自己向後退去,只是眼疾手快地按住了按鈕,阻擋了電梯門的閉合。

那鐵柵欄沒有了,他和它之間只隔了一步。

他閉了閉眼,將手中的棍子用力往它身上戳去。

“砰——”

什麼東西被摔的稀碎。

時緒發現這東西做的很逼真,工藝很好,將人的神態進行細緻的刻畫,它穿了沾了油漬的衣服,袖口處還留了湯汁,下半身是一個破洞的牛仔褲,看起來就像一個失意落魄的打工人。

它的手被綁著,跪在地上。

現在這東西被時緒推倒在地,石膏渣渣散了一地,露出裡面的斷肢殘骸。

他盯著那幾塊碎沫看了幾秒,小心地從它身上跨過去。

那填充物是新鮮的,估計是近幾天的事情,血腥味很衝,裡面被染紅了一大片。

一家門外掛著的紅燈籠在昏暗的燈光下尤為的耀眼。

這條走廊一共有八處人家,門外貼著對聯,不知何處的通風口向下灌著冷風,有的人家門框上還掛著一把艾草或兩串大蒜,用來驅蚊或者辟邪。

走廊盡頭還堆著一些雜物。每層樓梯處都有一個倒垃圾的進口,不過後來被封了換成了垃圾桶。

他看著自己身前的那扇防盜門,上面的鐵網由於長時間沒有人清掃落了灰,那鐵絲網裡面正對著的還有一扇厚實的木門,那門緊緊的閉著,裡面漆黑一片,它將主人的一切都隱藏在暗處,阻隔了外人的窺探。

時緒抬手,輕輕地敲了敲門。

沒有人應。

他看了一眼門旁的那袋垃圾,小心地將上面的節開啟折了一枝木棍在裡面扒拉著,裡面的東西不多,大部分都是吃飯留下的剩菜與菜湯,房間主人可能怕湯灑出來,因此便又在外面套了一個黑色的袋子。

他又在四處轉了轉。發現這層住戶大部分的垃圾都是日常生活留下的殘渣,有些是整理房間後清掃出來多年不用的東西,有些是放壞了的蔬菜瓜果,不能吃了便用袋子套著,趁上班或者下樓的時候捎帶下去。

都是很平常的東西。

這房子建成有年頭了,因為裡屋晾臺小,因此每隔兩三戶便有一個較為寬敞的陽臺,採光很好,上面繫著五六根繩子方便他們晾衣服,那些衣服大部分都是些外穿的,或者還有些洗了不好搭的床單被罩之類的,還沒有被人收去。

雖說這裡的東西佈置就像是主人剛離開了半晌而已,但很明顯的便感受到這裡其實已經沒有人居住了。

少了人氣。

這麼多年了,林鴿那兩人還是對著這地方忌諱很深,想必這裡的陰魂還未散去,說不定他現在所見的,就是那個魂魄所見到的最後的景象。

最後的景象......?

他看著這一切,若有所思。

走廊上還有些發廣告掉落的宣傳單,什麼型別的都有,美容美髮充200送200,寵物醫院免費為寵物檢查價值299元的套餐,新開張的點心鋪滿二十減五元的活動等。

這裡曾經應該是一個很熱鬧的地方。

精神病院曾經是一家酒店,周圍大部分商家都開了餐館,有少數的商戶開了花鳥市場想來碰碰運氣。

隔壁的那一條小道被收拾成了小吃街,加上附近的居民較多,因此晚上很熱鬧。

但是由於環境問題加上政府的干涉,這條小吃街就漸漸的沒落了下來,後來由於社會影響生意不好,大部分餐館入不敷出,也就沒有心思再經營下去了,那家酒店也幾手轉讓,最後變成了現在的精神病院。

時緒蹲下身,將這些廣告收攏在一起,又從門縫裡摳出了一個小卡片。

這個卡片很奇怪,上面只有聯絡人的稱呼和電話號碼,其餘的一概不知。那卡片很髒,上面還有一些褐色的汙跡和掐痕,背面留下了幾處不知是什麼的紅色道道。

他將這些東西收好放到外套的兜裡,又用手機拍了幾張照。

等他下樓後,那個護士還在前臺忙碌著,時緒走上前將手搭在櫃檯前,見那個小護士抬頭便道。

“剛去看過我朋友,發現他一直唸叨著什麼八層,八層,我好奇去問的時候他又緘口不言,一臉這是機密不能告知的意思,能問一下是怎麼回事嗎?”

他緊抿著唇,看起來頗有些黯然神傷。

“我哥一直很珍惜這個朋友......可惜......但我不想讓他傷心。”

那小護士聽他這麼說有些奇怪,不過一想這又是精神病院因此便回了一句。

“可能有什麼是他不想告訴別人或者他印象很深的記憶,你若是真好奇的話我可以一會找人陪你去一趟八樓,也許便可以找到什麼。”

“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