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歲後的三日,裕皇突然下了一道旨,讓身為太子妃的南鳶出宮去一趟祈福寺為太子祈福。
南鳶便隨著旨意,出了宮去祈福寺。
而蘇九卿卻因身上的傷勢未愈,便不能同行,只好讓身邊的蘇星一同前往隨行保護她的安危。
南鳶天真的以為真的是去為蘇九卿祈福,卻不知此事不過是裕皇計劃好的,只是以她為餌,想要引出上次的那些殺手。
自那日聽了兵部侍郎的話,他先是愣了一下,因為想不明白那些人的目標怎會突然成南鳶了。
但很快他又想明白了,他們這是想透過殺了南鳶,從而引發金裕同南月國分裂,那時既讓朝堂有亂,也會讓蘇九卿痛苦。
所以他不能再坐以待斃,既然這次沒有成功,那他們定也不會就此放棄。
那以南鳶為餌,便是引蛇出洞的最佳時機。
所以他才會以出宮祈福一事,讓人出宮去。
當然,此事只有他與兵部侍郎知曉,也不會讓旁人知曉了,更不會讓蘇九卿知曉的,否則此事定不會成。
以其愛護之心,定不會讓人如此冒險。
可裕皇卻不會,在他眼裡只有自己兒子蘇九卿的安危才是最重要的。
不過他倒也不會真的狠心不顧南鳶之危,所以還是派了些暗衛與死侍在暗中保護她。
因是為了誘敵,自是不能太過惹眼,讓人懷疑,所以裕皇便暗示了出行時儘量簡單一些。
而本就一個人出宮,南鳶也沒有打算用她太子妃的車輦,而且她也不喜到哪裡都行人迴避,下跪行禮,便只是坐了一輛普通的馬車,後面跟了一輛放置衣物用品的馬車便夠了。
路邊的老百姓只當是哪戶世家貴族的小姐,出來遊玩的。
車裡人那鴉黑的長睫輕輕眨了眨,南鳶輕撩起燙金的車幔,又將帷帽前的白紗向兩邊撥開,然後望向遠處若隱若現的南山,層巒疊翠映在剪水雙瞳裡,融著化不開的情思,如一枝浸潤了春雨的桃花,任是無情也動人。
到了山腳,紫蘿攙扶著南鳶下了轎,蘇星就在身後亦步亦趨地跟著。
陸君辭撐著一把青色的油紙傘,替南鳶遮擋去正午時漸濃烈的日光,陽光經過青色傘面的稀釋照在南鳶的臉上,不再熱辣逼人,而是清幽沁涼,甚至透著一股寒意。
南鳶卻突然頓住了腳步,不知怎麼,她這心跳突然快了一下,似乎有事要發生,卻無跡可尋。
“怎麼了?”。
陸君辭瞧著她似乎是有些不舒服的模樣,便小聲的詢問了她一聲。
“沒,走吧”,南鳶輕輕搖了搖頭,那微微皺著的娥眉又舒展開來了。
怕是自己這些日子心緒不寧,捕風捉影罷了。
遂帶著眾人一步步上了長長的石階。
所謂拜佛祈福,便要誠心,所以無論是天家子弟,還是平民百姓,都需要步行上山,不可乘坐輦轎。
然而規定一向是用來打破的,如今世家大族不願步行的公子小姐們比比皆是。
但南鳶卻以真心,一步步地走了近半個時辰,才爬上頂。
祈福寺位於南山之頂,已有千年歷史,歷代皇帝都曾以重金修繕該寺,聞名遐邇,有“萬福之寺”之稱。
這南山山頂之北有一碧波池,池水萬年青碧,每逢盛夏,池中千株菡萏次第開放,層層疊疊,如雲端仙境,與祈福寺一南一北的交相輝映。
南鳶領著身後的人進了寺廟大殿,不過蘇星卻沒進去,只是站在大殿門口候著。
他是從死人堆裡出來的,身上早沾染了太多的血腥,不能進殿擾了為太子的祈福。
南鳶他們一進殿,住持便將長長的三把香遞了上去,南鳶接了過來,跪在鬆軟的塌枕上。
陸君辭和紫蘿便也跟在她身後一一跪下。
望著怒目猙獰的金剛和慈眉善目的佛祖,南鳶先是看了一眼身後的陸君辭,才輕輕閉上了雙眼。
然後對著佛祖誠心誠意的願他庇護蘇九卿一生常安。
同時她的秘密,只有神明可以訴說吧。
忽而想起自己與陸君辭曾一同讀過的詩文:
春日宴,綠酒一杯歌一遍。
再拜陳三願:
一願郎君千歲,
二願妾身常健,
三願如同樑上燕,歲歲長相見。
可她卻早已沒有詩中的女子幸運,頓了頓,鴉黑的長睫落了下來,“此生無緣,留待來生,惟願今生還能常相伴”。
修長潔白的長頸彎了下去
南鳶離開大殿時,回過頭去,渡眾生的佛祖法相莊嚴,在陽光下是千百年不變的面容。
希望自己所願皆能得佛庇護。
紫蘿亦在轉身離開之際,回望了佛祖一眼,她所願很簡單,便是希望南鳶此生都能平安無憂。
卻還是再次突然想起了金莫離那人,他去那沐辰國數月了,亦不知是否安然,自己雖不願嫁他,卻不知為何也並不想他陷入險境。
於是竟也給他求了平安。
這佛是否可以將這庇護送去那遠在千萬裡外的沐辰國呢?
一陣清風過,吹起了她臉上那紫色面紗的一角,雖只是堪堪露出一截白玉般的下巴,但卻被遮了眼角的視線片刻。
從而錯過了那拐角處,有一黑袍銀面遮身的人影長身玉立的盯著她。
她看著佛祖,而他正看著她。
“對不起了,姐姐…這次怕是又要讓你受累了……”他不由地攥緊了自己的手,銀面下露著的那雙桃花眼中充滿了殺氣,卻又帶著一半的憐惜,很是矛盾。
但他對她的心從未矛盾過,只是一心,“你放心,無論你如何對那些人,那些人也絕不會傷你分毫……”。
這便是他對她永遠不變的心,誰都不能傷她,就是他自己也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