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邊的礁石上坐著一個穿著短衫的人,沙灘上放著兩個大木桶,那上面有些細密的粉末。礁石上的身影很瘦削,此刻正抱著膝坐在上面出神的望著海面。他臉上戴了一塊青色的面巾,額角處卻依舊露出猙獰的疤痕,唯一雙大眼睛清澈明亮。他看著遠遠的波光一動不動,不知在想些什麼,目光隨著那灑落在水面上的細碎光斑,彷彿他就是一處雕像。
他身上那原本高於水面近兩米的礁石,此刻快被海水淹沒了。兩隻木桶早已不知去向,在海神廟裡同他一起打雜的人發現了異樣,今天的天氣很奇怪,大海也很詭異,才過了午膳時間沒多久,便漲潮了,眨眼的功夫海水都快漲到廟裡了,想起那個日日午後都要去海邊發呆的人還沒回來,那人便扔了手裡的活計往海邊跑,遠遠的便看到那個小身影,依舊坐在那,只不過身下那塊大巨大的礁石,此刻已經完全看不見了。那人衝他揮手大喊,奈何太遠,他的聲音被海浪神吞掉了。來人在海岸上奔跑跳躍,希望引起礁石上人的注意,“譁”岸上的人愣住了,剛剛那道黑影是什麼?接著就見海水開始急速流動。來人驚恐的瞪大雙眼,反應了過來似的,拼命的擺手大喊,希望礁石上的人能看到他的提示。
坐在礁石上的蒙面男子終於回過神,他驚慌地站起來,才發現自己離岸邊好遠,這麼大的潮,他也沒信心自己可以游回去,但總不能在這裡等死吧。他挽了挽袖子準備下水,看見了岸邊衝他擺手的人,他也沖人擺了擺手,作為回應,卻見那人跌坐在地上,指著他的身後不停的大喊著什麼。他剛想回頭去看,卻發現身後的光一下子消失了,自己此刻正籠罩在巨大的陰影裡。一波一波的漣漪在他周圍漾開,身體不受控的僵住了。
許久,什麼都沒發生,耳朵只能聽見此起彼伏的海浪聲,那人挺不住了,緩緩轉過身子,面前是一片黑色,仔細看竟是一片一片規律排列著的鱗片,泛著悠悠的藍光。他揚起脖子,對上一雙巨大的藍色眼睛,此刻正專注地看著他,再往上他整個人險些仰倒,那是一對沖天的龍角。
“傾,傾城嗎?”顫抖的聲音響起,緩緩伸出的手落在龍的上顎上,冰冰涼涼的手感,絲滑的像塊玉。龍頭又向前了些,那雙眼睛離他更近了。忽的那人想到什麼,收回手捧住自己的臉,背過了身,“不要看”。
黑龍抬起頭,疑惑地歪了歪。她滑動水面將頭轉向另一邊,歪著頭用一側眼睛盯著人的臉繼續看,那人慌忙去推她的臉,可礁石已被海全部淹沒了,腳下一滑,整個人朝海里栽了下去,黑龍隨著他也一頭栽進了海里。
岸上的人早在黑龍出現的那一刻,便坐在了地上。此刻見黑龍入海,揚起的大大的尾鰭,又在海面上消失,大海歸於平靜,潮水也在極速後退。眨眼間礁石露了出來,那人爬了起身,人呢?
落水的人原本還想憑藉水性掙扎一下,卻被黑龍捲上了身子,他抱著龍身一時間竟忘了動作,海面上的細碎光斑在褪去,手裡的感覺也隨之改變,他睜開眼卻發現黑龍不知去了哪裡,此刻環著他腰在水中急行的是一身白色紗衣的傾城,長髮,紗衣在水中蕩起,美的仿若仙子。
“啊啊啊”,一長串氣泡在水中向上滑動,那人忙去捂自己的嘴,可下一秒傾城將他的面巾扯了,露出了月璃殘破的臉。月璃顧不上別的,慌忙用手去捂,可被傾城攔住,抬頭堵上了他的嘴,從單純的渡氣,演變成了極盡纏綿的吻。月璃抱緊懷裡的人,忽然覺得今日若真的溺死在這海里也值了,可艱難的呼吸沒持續多久,這感覺便消失了,隨之而來的是強烈的失重感。
月璃將眼睜開一條縫,又忽的瞪大,此刻他正被傾城抱在懷裡,兩人以流星一般的速度在墜落,眼前不再是深藍的海水,而是碧藍的天空,傾城對他的失神不滿,在他唇上咬了一口,不重,但足以讓月璃回過神,傾城減慢了速度,兩人從墜落變成飄落,落地的瞬間,傾城腦海中兩人重逢的甜蜜場景還不曾上演,就被人一把推開,不待她做出反應,月璃跌跌撞撞的躲到了一處假山後面。傾城呆愣的在原地,她們不算夫妻嗎?自己親一口不算輕薄吧,怎麼還就……
傾城無助的向四周看了看,這是落哪兒了,也沒人呀,外援找不到,靠自己也不是不行。她抬步向假山走去,可才走了兩步,便傳來月璃顫抖的聲音,“別,別過來”。
那語氣裡的惶恐太明顯,傾城只能停下來,“小璃”傾城的聲音放得極輕,像怕把人驚跑了一般,但其實心裡很明白,月璃這輩子都逃不出這帝墟境了,想到這些傾城難免開心,語氣也輕快了起來,“你不想我嗎?真的不想看見我嗎?”
“我……”月璃大腦空白,根本無法思考,更組織不出拒絕的話,他本能的去捂臉,這是他長時間以來形成的習慣。在海里時,傾城將他的面巾扯了,如今月璃摸到了自己凹凸不平的臉,一瞬間神思清明,所有糾結的想法,情緒彷彿被一把無形的大剪刀,利落地剪斷了。他依在假山上痛苦的閉上眼,感覺到一些輕微的響動又敏銳的睜開,“不許過來”。
正往前挪的傾城僵在原地,咱就說一個人類耳朵這麼靈敏,是合理的嗎?她咬了咬牙,對於月璃這樣躲著她,讓她很不舒服,現在她只想將人抓過來親一親貼一貼,為什麼要躲著她?還有好多話沒說呢?“我想你了,別躲我好不好?”
月璃的手抓著假山上的石頭,指甲都摳了進去,他轉過身額頭抵著假山,“你,你忘了我吧,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