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陽王府一家是午後進的宮,女子都去勤政殿了,後院的男子們都早早聚在清露殿中,最為矚目的便是南衣公子,昔日王爺身邊隨侍一般,鞍前馬後的伴生夫婿,如今一躍成了王府側君,還是王府中目前唯一一個有了子嗣的人。聽聞那一戰,王府眾人失蹤的失蹤,甚至還有人戰死了,最可惜的便是那赤月小公子,王爺當年那麼寵他,他成了王府最有可能爬上側君之位的夫侍,可偏偏在那一戰上人沒了。如今想起也是唏噓,那麼好的命啊。
南衣被人圍著恭維,道賀,傾國便抱走了行知,現在的他早不復當年,與他交談的不過是些當初相熟的公子,各府裡那些鶯鶯燕燕,都遠離了他,男子怕他下嫁入府,搶了寵愛。女子怕招惹他不成,反倒得罪了王爺,傾國倒也樂得自在,與三五好友小聲談笑,一邊哄著行知,那慈愛的樣子仿若行知的生父。
南宮默一直緊跟在傾城身後,活像個隨行的侍衛,傾城覺得好笑,可這麼多人她又不能訓誡她,用眼神示意了她好幾次,那人跟沒看見似的,傾城無奈只能放棄了。
眾人在勤政殿裡閒聊著,如今再回到這個圈子裡,聽著大家漫天飛舞的恭維之詞,傾城卻只覺得無味,當有一天真的置身事外,才驚覺她們的虛偽,卻也只能陪同虛偽,看著都累,何況還要置身其中。她看了看上座的允諾,見人很受用的樣子,也許這便是求仁得仁吧,又聊了一會兒,鳳君派人來通知她們入席,眾人便一同隨陛下前往。
遠遠便看到在殿門前與行知玩耍的傾國,眾人在他身上的衣衫看出了端倪,浮雲男子極少穿深色,而今天傾國那一身分明是與王爺配套的,這小王爺對公子的維護昭然若揭。帝都中這個年歲還未出嫁的男子,要麼被送去出家,要麼家人寵一點的大多數都深居淺出,像傾國這樣公然出現在宮宴上,可謂鳳毛麟角了,王爺還為他在內務府討了這樣一身,分明是力保之意。
行知見識孃親來了,遠遠的張著小手向她跑來,眾人的目光被吸引,這個粉糰子小小一隻,領邊袖口都是白色的毛,小臉粉粉嫩嫩的,讓人忍不住想嘬一口。
傾城將衝過來的小豆丁一把撈進懷裡,行知她肩頭撒嬌,孃親孃親地告著舅舅的小狀,傾城寵溺的剮著他的鼻尖,傾國也迎了過來,傾城又熟練地將他丟給了傾國。允諾留意著這邊,看到傾國上前,從傾城懷裡抱走行知的那一刻,她有一瞬恍惚,類似的裝扮,相似的眉眼,中間那可愛的糰子,好像……幸福的小三口。
而這一幕被許多人看在了眼裡,傾國出眾,有目共睹,如今這年歲還住在妹妹家中,由不得人不多想,但東方傾城在那兒,她們最多也就是敢想想。
宴會開始,這次是由鳳君一手操持,是允諾登基以來第一次過聖壽節,規模極大,節目也多。無數的歌姬舞姬看得人眼花繚亂。如今的傾城已不似當年那般,酒飲的極少,來敬酒的人倒是不少,傾城與鳳遊時不時討論些菜式以及下面獻藝的眾人。南衣坐在她的另一邊,平日他是沒有資格的,南衣向下望了一眼,坐在後排的各府夫侍們,那裡有他原來的位置,有多少人將目光落在了他身上,這也許就是王爺今日的目的。
允堯坐在南衣的另一邊,穿的卻是皇子服飾,他時不時會看傾城一眼。這目光在別人眼中再正常不過,但只有他們彼此明白這意味著什麼。
宴會進行到一半,氣氛也鬆弛了下來,大家說著笑著還時不時有人走動,這時殿外傳來突兀的一聲,“太上君道”。
允諾一愣,看向楚驚棠,那人忙搖搖頭,不知發生了什麼,眾人都安靜了下來,望著殿門的方向,殿門被開啟,一身素白的太上君出現在門口,懷裡還抱著那個孩子。他緩步向前走著,許是他的出現太突然,殿內不自然的安靜了。允諾站起身,隨著她的動作,所有人都站了起來,望向太上君,大家一時竟不知該作何反應。
允諾衝下臺階,停在楚慕面前溫和開口,“父君怎麼來了?”可那急切的眼神表達的分明是另一個意思,而她對面的楚慕直接將她的眼神忽略了。徑直向上走去,允諾看著他的背影,又看了眼傾城,跟在他身後,“父君近來身體不適,孩兒便沒有打擾您休息,卻不想……”
“好了”楚慕回頭對上語氣略顯焦急的允諾,見人愣怔,他又開口道,“本君今日好些了,想著是你生辰不好不露面,便過來看看”。
允諾見人語氣和緩,穩了穩心神後施了一禮,“孩兒,謝父君記掛”。
“嗯”,楚慕點了下頭,抱著熟睡的孩子繼續往高位走去,楚驚棠起身給將位置讓給了他,楚慕目不斜視在位置上坐定,允諾才帶領眾臣向他行了禮。
鳳遊趁機觀察著他的一舉一動,從他看傾城的那一眼,他便覺出了不對。
楚慕讓眾人免了禮,各自歸位,從懷裡掏出個盒子,“這是你母皇留下的,之前我一直病著,便將此物忘記了,今日全當你的生辰禮物送與你”。
允諾上前行禮,接了那物件,又謝了恩才回到座位上,開啟一看倒吸一口涼氣,竟然是萊敖國璽,這萊敖是當年聖主定下的附屬國,兩國雖各自為君,但萊敖是要向浮雲納貢的,如果這玉璽落回萊敖手裡,浮雲糧倉只怕就這樣沒了,不想這玉璽就一直在鳳君手裡。
楚慕見人接了,便又道,“本君過來便是想將此物給你,如今也算了了心事,本君身子依舊疲乏,便回了”。允諾還未從震驚中回神,楚慕已經站起身,允諾又忙下來去送,只是那人已走到南衣面前,他看著眼前的南衣這身裝扮,他的兒子走了很多很多路才得到,可惜早早的就去了,他開口道,“你是個有福的”。
南衣施禮,“是王爺垂愛”。
楚慕又看向傾城,那人衝他一拜“父君”。
“嗯嗯嗯”,楚慕點頭,眼中蓄滿了淚,他頓了一會兒,吸了吸鼻子又道,“對了,下午找那玉璽時,翻到個物件”,他從袖袋裡掏出個石頭,那上面還掛著個繩子,好像是個裝飾品,遞到傾城面前,“這是你爹當年留下的,如今給你做個念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