燭火在案頭輕輕搖曳,將素箋上的人名映得忽明忽暗,
元春看著晏承平筆尖落下的“賈蘭”二字,眼底浮起幾分軟意,輕聲道:“殿下思慮這般周全,臣妾代珠大嫂子與蘭哥兒,謝過殿下體恤。”
寡嫂李紈守節不易,賈蘭在府中雖有賈母照拂,卻少了幾分嫡長孫該有的體面,如今殿下將母子二人都算在宴請名單裡,無疑是給足了榮國府二房這一脈顏面。
晏承平放下筆,指尖輕輕敲了敲紙頁,目光順著世系圖往下掃,落在“賈赦”二字上時稍作停頓。
“大伯是榮國公府的襲爵之人,這般場合,少不得要請的。”元春瞧著晏承平的神色,美眸也跟著移過去,猶豫了下才輕聲補充。
“嗯,理當如此。”晏承平頷首附和,筆尖重新沾了墨,順著“賈赦”的名字往下劃,穩穩落在旁側的空白處,一筆一劃寫就“邢夫人”三字,輕聲道:“既是襲爵人的內眷,同席才合規矩。”
這位榮國公爵位的持有者,論宗法地位原在賈政之上,又是元春的親大伯,其續絃邢夫人身為命婦,自然也該同來。
元春看著紙上剛落下的“賈赦”“邢夫人”,想起長房那邊,粉唇微抿又輕啟:“殿下,璉哥兒是長房嫡子,既是榮國府襲爵人的嗣子,按‘長幼有序’的規矩,宴席上該有他的位置。”
“你說得是,長房繼承人自然不能漏。”晏承平聞言頷首,筆尖蘸了墨,順勢落下“賈璉”二字,墨色飽滿,說道:“既是他來,其妻賈王氏也該隨同。”
說著便在“賈璉”旁添上“王熙鳳”,想起那日在榮慶堂見的鳳姐兒伶牙俐齒的模樣,嘴角勾起一抹淺笑道:“好歹也是孤的侄兒媳婦,夫妻同席才合禮數。”
元春臉頰微紅,也想起那日鳳姐兒笑著自稱為“侄媳婦”,還半開玩笑求殿下“調教調教”的事兒,雪膩的臉頰浮上兩抹淺淺的梨渦,輕笑道:“鳳丫頭是個能幹的,府中內宅全靠她打理,有她在女眷席上,倒能幫著周全些場面。”
晏承平聞言不置可否,筆尖在“王熙鳳”三字上輕輕點了點。
榮國公府如今看著體面,朱門高牆、僕從簇擁,內裡卻早不如從前殷實,若不是鳳姐兒會算計、能拿捏,單是府中日常用度、人情往來,就夠賈母頭疼的,哪能有如今這般順遂?
晏承平沒有多言,拿起筆在紙上落下“賈寶玉”三個字:“寶玉是你嫡弟,便讓他跟在你父親身側坐著吧。”
“多謝殿下體恤。”元春眉眼彎了彎,聲音更溫和幾分。
話雖如此,但元春想到寶玉這孩子性子跳脫,怕到了宴上失了規矩,還得讓母親提前叮囑他才好。
正想著,眸光見晏承平的筆尖懸在紙頁另一處,隨即落在“賈探春”的名字上,說道:“三妹妹雖是庶出,卻是我一母同胞的,自小就有主意,按理也該來。”
晏承平了然,筆下添完“賈探春”,又用墨輕輕圈了圈。
至於賈環,雖同為賈政庶出,也算元春的胞弟,卻連個邊都挨不著。
男性席位向來與爵位、功名、繼承權掛鉤,賈環既無爵位傍身,又無功名支撐,縱有“太子妃胞弟”的名分,也不過是層附屬的光環,況且已有寶玉這個一母同胞的親弟作代表,哪裡輪得到他。
這般權衡,元春懂,晏承平更懂,無需多言。
忽然,晏承平看到賈迎春的名字時,筆尖懸了片刻。
這位賈赦的庶女,論血緣是元春的堂妹,按禮制“旁支庶女無職者可免”,原是可有可無,可晏承平還是落筆,道:“你那二妹妹,孤也寫上了,末席待著,全個姐妹情分。”
“殿下竟還記得二妹妹?”元春略有些詫異的抬眼,柳葉細眉微微揚起:“二妹妹性子軟,平日裡在府裡也不顯眼。”
“上次在榮國府瞧了一眼,怯生生的,倒讓孤記著了。”晏承平想起那日的光景,語氣輕了些:“總歸是你堂妹。”
“殿下這般體恤,臣妾代二妹妹謝過殿下。”元春雪膩的臉頰上漾開淺淺的笑意,往晏承平身側靠了靠,聲音溫婉:“二妹妹若知道殿下還記得她,定是歡喜的。”
晏承平輕笑一聲,指尖在元春柔膩的臉蛋兒上輕輕捏了捏,目光掃過世系圖上餘下的名字,不過一瞬便移開,
榮國公府其餘人,如賈惜春、林黛玉之流,或是年紀尚小的旁支,或是外姓表親,早已不在這份“核心親屬”的名單考量之內。
最後,晏承平在紙頁上方留了大片空白,落下“王子騰”三個字,筆力遒勁得透了紙背,語氣沉了沉,道:“你舅舅的位置,在你父親上首。”
王子騰是京營節度使,手握兵權,既是元春的親舅舅,又是母族首席代表,論官階遠勝賈政,將他列入,既是對“外家重臣”的重視,更因他是晏承平此番“姻親宴”的重中之重。
元春臉頰微微泛紅,柳葉細眉下的美眸煙波流轉,抬眼時恰好撞進晏承平深邃的目光裡,忙又輕輕垂了垂眼,“殿下所言極是,合該如此,舅舅能得殿下看重,也是他的體面。”
晏承平指尖在“王子騰”三字上輕輕敲了敲,隨即放下筆,往後靠在椅背上,目光掃過滿紙名單,問道:“你再瞧瞧,可有遺漏的?”
元春順著晏承平的目光看向宣紙,只見上面的名字疏疏落落卻條理分明。
賈蘭母子是殿下體恤孤孀嫡孫,賈赦夫婦、賈璉夫婦是守著宗法禮制的周全,寶玉、探春是顧念血脈親厚,迎春是全了姐妹情分,最後王子騰的位置更是重中之重。
仔細想了想,元春輕搖螓首,眼底帶著幾分笑意:“回殿下,沒有遺漏了,該顧念的、該周全的,殿下都想到了,比臣妾想得還要細緻。”
晏承平聞言點了點頭,忽然傾身向前,伸手勾起元春的下巴,指腹摩挲著麗人柔膩的肌膚,嘴角噙著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既如此,那咱們也該做些正事了。”
元春心頭一跳,美眸微微睜大,正要問“什麼正事”,卻見晏承平已然湊了上來,溫熱的氣息迎面撲來,帶著淡淡的龍涎香,彎彎的柳葉眉不受控地顫動了幾下,下意識地閉了眸,雪膩的臉蛋兒上嫣紅蔓延,連耳尖都燒得發燙。
殿下也是的,好端端議著正事,怎麼忽然就這般輕佻起來。
殿內燭火搖曳,將兩人交疊的身影映在牆上,纏綿又暖昧。
侍立在角落的平兒早已低眉順眼,頭垂得更低,連呼吸都放輕了幾分,一旁的晴雯卻沒忍住,悄悄抬眼瞥了一眼,嚇得她趕緊收回目光,手心都攥出了汗,只敢盯著自己的鞋尖。
這東宮的私密光景,可不是她們做奴婢的能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