酉時正,散值。

丁歲安回到歲綿街家中,在房中待到亥時,翻牆去了隔壁。

男女之間,剛剛破壁那段時間最是難解難分。

簡直著魔般迷戀彼此。

人前端方的林寒酥,亦不能免俗。

丁歲安從樓下進入霽閣,踏梯上樓,仰頭看去,林寒酥已經手搭扶手等在了梯口。

僅是看見他,呼吸便開始急促起來,酥胸起伏。

往下看去的鳳眸,一泓春意簡直要溢位來。

丁歲安緊趕兩步踏上二樓,兩人一句話未說,已糾纏在了一起。

邊往床榻那邊退,邊手忙腳亂的剝對方衣裳。

真是的!

人好端端的穿什麼衣服啊!

趕往戰場的途中,面板丟了一地。

隔壁。

朝顏趴在視窗,眯著狐眼盯著丁歲安悄無聲息的翻過牆。

她大概還沒理解他翻牆意義,只覺好奇。

片刻後,身形一縮.化作一條靈巧赤狐,出了房門。

腳掌上的肉墊墊,讓朝顏走路沒有一絲聲音,蜷在掌中的利爪,又使得她翻牆登高,毫不費力。

跟著翻到隔壁嫮姱園,朝顏一時丟失了目標,便探鼻在地上嗅了嗅,仰頭、支起毛茸茸的耳朵,忽地聽到了一些奇怪的聲音。

小狐狸三兩下攀到霽閣旁的一棵桂花樹上,緊接一個折身,躍至一樓上方的滴水簷。

踩著滴水簷、前爪攀著窗臺,側頭將眼睛湊到了窗縫旁。

靈動狐眼看到房內景象,先是一愣,似有迷茫。

再看片刻尖細狐臉上慢慢露出了擬人的震驚表情,她好像看明白了些什麼。

身後蓬尾不自覺的搖了起來。

原來,這便是姑姑說的入洞房呀!

亥時末。

又服氣了一回的林寒酥溫順的躺在丁歲安懷裡,當她聽說了今日午後之事,問道:“那你現下在什麼境?”

“成罡圓融.”

“成罡圓融.再有錕鋙助力,也就說成罡以內並不懼對手了?”

“話是說這麼說的但陛下六月初九大壽,壽前不宜較技,想必會安排到聖誕之後。中間還有十幾、二十天,他破境了也不稀罕。”

“破境哪有那麼容易?”

林寒酥不是武人,但也大概知曉武人境界。

像丁歲安這種成罡圓融,運氣好、有機緣,說不定明日便能晉入化罡。

但大多數人,會在這個關口卡上數年、數十年,甚至一輩子。

“破境是不易但我前段時間無意間知曉,國教有種仙露,叫做赤露,據說可使人境界暴漲。”

林寒酥一聽這個,馬上緊張了,翻身雙肘撐床,急道:“那秦六好端端的突然找上你較技,八成有所依仗!既然如此,不如趁尚未訂契,找個由頭推了吧。”

因雙肘撐床的姿勢,胸前好風景一覽無餘,丁歲安視線不免多停留了一會兒。

初為新婦的林寒酥還不太習慣,下意識拉過被子想遮一下,隨後又覺得.事都辦幾回了,再扭扭捏捏不免矯情。

於是把被子又推到了一邊,大大方方給他看。

“我這個人生性懶散.遇到事,逼一逼自己也蠻好。再說了,往後不定遇到什麼險阻,若次次退避,就沒什麼意思了”

“哎”林寒酥輕嘆一聲,重新窩進懷裡,拉起丁歲安的手掌,與他十指相扣,輕聲道:“我就知道勸不了,你若是那種事事退讓的人,當初又怎會冒險救我”

廿七日。

丁歲安請了厲百程,秦六請了秦壽,由他二人為彼此勘境。

厲百程手搭秦六大陵穴,探入其體內一縷罡氣,感受罷對方中極穴氣海,微不可察的對丁歲安點了點頭。

丁歲安自然也讓秦壽勘察了一番。

兩人確實同為成罡,甚至秦六還尚在成罡純熟,比丁歲安還低了一層。

雙方訂契,由厲百程和秦壽作為見證留下名字,再行送往天中府衙備案,這契便算成了。

秦壽一改當日兇戾,滿是橫肉的臉上強行擠出親善笑容,“你們年輕人多多切磋,方不負我大吳尚武威名。丁家小郎你比六郎尚境高一層,待六月初十較技,可得手下留情.點到為止,莫傷和氣。”

“好說,好說。”

丁歲安一副志得意滿的模樣。

雙方分別後,丁歲安讓王罐子給隔壁崇禮坊律院徐九溪送了封帖子。

約明天請宴,答謝對方援手。

卻不料,兩刻鐘后王罐子回返,帶話道:“徐山長說,不必明日,她午間會去抱朴齋飲茶,您若有空,可去尋她。”

午時正。

抱朴齋雅間。

“.我五歲那年,便夢到過仙樂陣陣、金光燦燦,三聖臨世。自此虔誠禱祝,日日將三聖放在心間,就算在蘭陽時被掌教誤認為妖,亦是痴心不改!”

丁歲安嘴裡說著虔誠的話,但表情有點委屈和憤怒,“徐山長,您說說,我前有一詞助文院、後有琴曲不藏私,能不能證明我對國教忠忱?”

大球星徐九溪單手托腮,妖冶面龐格外認真,點頭道:“自然是能的。”

“那好!既然如此,國教明明知曉那秦六在教坊司和我搶女人,為何還要幫他治臂!如今好了,他恢復如初,又專門跑來軍巡鋪與我較技!我被架秧子下不來臺,只得答應!”

丁歲安賭氣一般,看向別處。

“丁公子~”

徐九溪忽閃著那雙桃花眼,似不信般道:“丁公子怕他?”

“.”丁歲安臉蛋瞬間漲紅,瞄了眼徐九溪,像個小雛男一般慌忙移開,卻又像是在美女面前強撐一般嚷道:“誰怕他了!但刀槍無眼,較技失手,常有傷亡。萬一,我是說萬一,我有個三長兩短怎辦?”

徐九溪認真想了想,“公子說的對!不過,我有法子,可助公子立於不敗之地。”

“什麼法子!”

“舒窈~將東西拿進來。”

雅間門開,一名綠衣女子入內,捧上一隻錦盒,隨即退了出去。

徐九溪開啟錦盒,將錦盒轉了個方向。

碎錦之上,放著一隻晶瑩剔透的琉璃瓶.內裡盛著是一股殷紅漿液,在窗外陽光照射下泛起一層妖豔流光。

先不說裡頭的東西是啥,光是這個琉璃瓶,在市面上也得百八十兩銀子。

能用這麼昂貴的器物來裝,裡頭必然是好東西。

丁歲安直勾勾盯著錦盒,一副想要上手又不敢的樣子。

徐九溪瞟了一眼,唇角揚起微笑,“丁公子,這是我國朝煉製的仙露,名為赤露,以公子此時境界,一支便可助公子破境入化罡。”

“真的?”

丁歲安再也忍不住了,抬手拿起琉璃瓶,急不可耐道:“怎麼服用?”

“像化聚丹一樣,服下後行氣,將赤露所蘊靈力納入中極穴便可。”

“哦”

丁歲安大有一副當場就喝的架勢,聽徐九溪這麼說,才遺憾的放了下來。

服丹,至少要選一個安靜無人打擾的地方,在茶館裡,當然不合適。

“徐山長,若無事我就先走了。”

看丁歲安那猴急樣,也曉得他要趕快回家,服下赤露。

“好,丁公子自便。”

徐九溪起身,見禮辭別。

待他離去,徐九溪慵懶靠於窗前,見丁歲安抱著錦盒一路小跑,唇角不由微微翹起。

“山長,他便是柳聖祖說的天啟之人麼?”

舒窈入內,往樓下張望。

“嗯。”

“他能為我國教所用麼?”

徐九溪緩緩收回目光,伸舌輕點上唇,自通道:“世上之人,要麼貪財、要麼慕色、要麼戀權、要麼好強.知其所好,便可為國教盡攬天下英才。”

夜。

丁家後宅,東廂樓上。

“能聞出是什麼麼?”

丁歲安望著朝顏,後者小巧鼻頭在拔了瓶塞的瓶口使勁嗅了嗅,止不住哆嗦了一下,饞的舔了舔嘴唇,“公子,這裡頭裝的是血。”

“血?”

丁歲安拿回琉璃瓶,自己又嗅了一回,不確定道:“怎麼會是血呢?明明一股淡淡香氣,沒有任何血腥氣。”

“那是用草藥煉製的,遮蓋了血腥,奴奴自幼食生,怎會辨不出血的味道~”

早在橫穿重陰山時,朝顏便展示了對草藥的瞭解。

“是什麼東西的血,能聞出來麼?”

“那聞不出來奴奴吃的都是兔子、野雞、小老鼠,旁的東西沒吃過,就分辨不出來。反正不是我方才說的那幾樣.”

說到雞,丁歲安不由想起,持家節儉的胡湊合在前院養了十隻雞。

“朝顏,你去前頭取一隻雞來~”

“唔~”

前後院相距數百步,朝顏竟然只用了短短几十息便回到東廂樓,好像很熟練的樣子。

許是源於血脈壓制,被她擒了雙翅的老母雞,恐懼的縮著脖子,別說撲騰了,叫都不敢叫。

丁歲安倒出一滴赤露,讓朝顏將母雞湊近啄了一下。

約莫過了一刻鐘,原本溫順的母雞漸漸躁動不多時,翅上羽翎根根炸起,視覺中體型彭大了一倍。

緊接,開始往方才沾染了赤露的地板上猛啄起來。

將堅硬喙尖啄斷、啄禿,依舊沒有停下的跡象。

直到最後,還在使沒了喙的雞頭‘咚咚咚~’砸向地板。

看起來,詭異又恐怖。

朝顏也被這一幕驚呆了,不由喊道:“哎呀,雞要瘋了!”

下章晚八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