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說來,小郎從軍伊始便入了西衙影司?”

“往後,明面上我是姐姐的侍衛,私底下,姐姐得喊我一聲大人~”

“嘁~”

“好些了麼?”

林寒酥躺在丁歲安的床上,後者右手探入外衫之內,隔著一層薄薄中衣輕輕揉摁其小腹成罡境小成,雖不能如阮國藩那般空手斷金碎石,但將中極穴內罡氣行運四肢、讓手掌變成暖寶寶,還是小事一樁

“嗯。”

林寒酥應了一聲,察覺丁歲安揉摁的動作停了下來,不待他抽出手來,又道:“你再幫我揉一會兒唄,怪舒服哩”

丁歲安從善如流.她舒服就舒服吧,反正他也挺舒服的。

“姐姐今日衝出府門時,就不怕我真是妖怪?”

“我管你是人是妖,你是我的人,我便不能見死不救。”小腹處溫暖的手掌不但緩解了疼痛,也舒緩了精神,林寒酥愜意的微閉雙眼,呢喃道:“當時便想著,今生既然不能生同衾、死同穴,那就做一對姦夫淫婦也好。來世上走一遭,總要留下些名聲,不能流芳百世,遺臭萬年也不是不行”

丁歲安忍不住笑了起來,時間越久,他越覺得和林寒酥的三觀相近。

大概是後者身上那股子當下不多見的‘天生逆骨’。

“小郎,你既然有了建曲之權,需好好謀劃才是。”林寒酥能放鬆下來,和得知丁歲安是西衙密諜的身份有關。

丁歲安交給阮國藩的五人名單,除了公冶、胸毛、王喜龜和胡將就,便是林寒酥。

當初在西跨院遠眺西衙玄騎時,她便流露出對這等強力機構的羨慕,此刻成為其中一份子,不免有些興奮。

但丁歲安卻不像她這麼樂觀,沉默片刻,終於說出盤桓在心頭許久的猜測,“姐姐沒發現近來許多事有種很強的設計感麼?”

“什麼意思?”林寒酥睜開了眼。

丁歲安組織了一下說辭,緩緩道:“年前我便說過,退田六萬畝,對一國財政來說,不過杯水車薪。縱有南征戰事,這點田賦對大局來說也起不了什麼作用,興國公主理應不該如此著急。再有那孫督檢,堂堂西衙四公之一,當初竟為退田一事親自跑來蘭陽府,耳提面命、要我全力支應姐姐處理退田.還有今日,來的太巧了。”

林寒酥沒太聽明白,勾人的眸子裡閃過些些疑惑。

丁歲安繼續道:“事緩則成,若慢慢來、溫水煮青蛙,杜家兄弟興許還不捨得許下重利請動國教。興國公主如此急迫,姐姐也不得不快刀斬亂麻,最終逼得他們找上國教。”他話鋒一轉,“虞衡清吏司主事李大人那封信的內容,姐姐還記得麼?”

“記得,怎麼忽然提起這個?”

“李大人信中提到,如今國教一家佔了大吳四成田產。”

“.”林寒酥終於聽出點味道,看向丁歲安的目光驚疑不定。

丁歲安又道:“若只有這些,我興許聯想不到別的。但巧就巧在,杜家人前腳剛找了國教蘭陽掌教,緊接,智勝就到了王府”

擔心林寒酥不明白智勝的意義,他特意補充了一句,“智勝為禪定境高僧,還剛好帶了剋制國教神通的法器”

最後這句,終於讓林寒酥徹底聽懂了丁歲安想表達什麼,不由鳳眸圓睜,檀口微張,震驚的無以復加,好半天后才道:“小郎是說,興國公主和西衙明面上催促你我趕緊完成退田之事,實則在引導、逼迫著我們對抗國教!”

“以上皆是猜測。但百姓投獻田產成風,動搖朝廷賦稅根基;掌教列席衙門斷案,侵蝕朝廷法權;獨佔‘勘妖’之權削弱了”丁歲安伸指指了指天,暗指國教還削弱了帝王神性,“相比勳貴,國教可能才是皇家眼中尾大不掉的真正毒瘤。”

林寒酥的腦袋有點亂.世人皆知,國教和朝廷榮辱一體,忽然聽了這麼一個驚世駭俗的論點,本能反應便是不信。

可是將丁歲安所說的那些線索一一串聯之後,朦朦朧朧中彷彿窺見一盤大棋。

棋手自然是隱在重重濃霧後的興國公主,而林寒酥和丁歲安便是最不起眼的馬前小卒這盤棋,大概從林寒酥寫信求助那天開始便佈下了。

由他二人衝殺在前,若真能撬動國教根基,皆大歡喜;若事不成,朝廷大可雙手一攤,表示丁歲安和林寒酥所做一切完全是個人行為,與朝廷無關,繼續與國教表演休慼與共的深情戲碼。

“想動國教的,甚至不止朝廷。”丁歲安繼續分析道:“可能還有佛道兩教.”

今天林寒酥的大腦接受了太多震撼資訊,有點過載,脫口問出一句傻話,“為何還有佛道兩教?”

話說出口,才意識到這個問題很白痴,連忙自己找補道:“哦國教日漸勢眾,佛道兩教信眾被搶、香火凋敝。智勝來此,便是受了師門差遣”

“嗯,他帶著剋制國教神通的法器,便是設局者怕我臨陣退縮,暗戳戳給了顆定心丸.端是煞費苦心!”

回想當初,丁歲安主動去品姝館尋阮國藩,以‘削爵’之名請後者援手。

如今看來,人家早就布好了口袋,等著他自己跳了進去。

不過,對於此事他看得很開咱想利用西衙,如今反被西衙利用,也算公平。

唯一讓他有點不爽的是阮國藩.白喊了這老登十幾年世叔。

就連今晚最後問他那句‘世上到底有沒有妖’,他依然不肯說實話。

如今,丁歲安深信世上根本沒有所謂的妖物不過是光明正大排除異己的理由罷了。

結果呢,阮國藩回答‘有妖’時,依舊篤定!

還他麼忽悠咱呢!

那廂,林寒酥心亂如麻,比起她和杜家相爭,國教和朝廷簡直是擁有毀天滅地偉力的兩方磨盤。

夾在兩者中間,隨時可能被碾作齏粉。

想要擺脫當下危局,亦是難為.後有興國公主驅策、前有國教堵截。

“小郎,你有什麼法子麼?”林寒酥喃喃道。

歷來遇到事都是自己做主、自己拿主意,這回,心下無措的林寒酥竟開口向別人討主意。

即便性子強勢,也在不知不覺間產生了微妙依賴心理。

丁歲安卻搖搖頭,“暫時沒想到法子。但姐姐也不必太過擔心,國教借神祗之名威壓、以‘勘妖’之權恐嚇,愚弄萬民所謂,多行不義必自斃,興許哪天打雷,就把他們給劈了。”

林寒酥只當丁歲安用這種不太可笑的笑話寬慰自己,勉強擠出一絲笑容。

兩人隨即沉默下來。

各有各的心事

但丁歲安覆在小腹上揉摁的手一直沒停,走神後,定位不免出現偏差。

“呃~”

正聚精會神思索破局之法的林寒酥猛地一抖,嗓間逸出一絲悶哼,隨即羞惱道:“往哪兒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