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無家

天剛矇矇亮，霍雨浩立在大漢家後院，一個小小的土堆前。

昨日他在周圍細細打聽許久，得知這大漢妻子早亡，院落內雜草橫生，說不上規整，這新翻的一片土醒目無比。

露水浸透了霍雨浩的衣裳，他身形挺拔站在土堆前，伸出手不斷比量著，心裡不住地想著，他的媽媽竟然只有這麼小一抔土嗎？

“系統。”

霍雨浩顫抖著嘴唇呼喚道，大漢一家還睡著，他好不容易有了短暫喘息的時間。

系統回應：【嗯。】

霍雨浩感悟良久，怔怔地說道：“我沒有家了。”

系統一笑，很是看不上他懷傷悲秋的樣子：【天地茫茫，大丈夫何處不能為家？】

霍雨浩聞言一愣，緩緩搖了搖頭，認真反駁道。

“我心安處才是我家。”

系統不禁也沉默下來，顯化出一個明亮的光球，漂浮在霍雨浩身側，與他一同駐足。

“這天地間已經沒有一個可以讓我安心自處之處了。”

霍雨浩沉默良久突然開口，一字一頓說道，他聲音不再顫抖不帶猶豫，只有明悟之後的迷茫，彷彿不知何處可去。

【往前走吧，至少前面有路。】

系統小心翼翼地說，饒是它再畜生，再不顧霍雨浩的感受，此刻也絲毫不敢再刺激他。

霍雨浩閉眼，大漢屋裡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響，過了一會又有模糊的男聲，哄著什麼“再睡一會”“爹去做飯”之類的話。

得益於霍雨浩得天獨厚的精神屬性本體武魂，他能清楚地感受到一牆之隔，大漢同他兒子交流刻意壓低了嗓音放緩了動作，好像生怕驚擾了他清夢。

“系統，我們該走了。”

霍雨浩睜眼，轉身大步往門外走去。

【慢著！你不給你娘遷墳嗎？或者上束香呢？】系統焦急問道。

霍雨浩聞聲回頭，深深地注視著那小土堆，口中回道：

“不遷了，我向來是不信什麼人有靈魂之說的。她已經不在這裡了，就讓她的身體留在土裡滋養萬物吧。”

他頓了頓，接著說。

“總好過讓她和我一起漂泊。”

說罷，他轉身離去，不再回頭。

公爵府所在依山傍水，景色尤美，遠離人群所在，極為清淨。

霍雨浩下山一路往鬧市中走去。系統活力滿滿，光球在他耳邊一閃一閃地不斷嘟囔：

【我都不知道你回來幹什麼的。說是要為你母親收斂屍骨，可是見她墳墓如此狼狽，你卻無動於衷。】

【又說是要報仇，可是公爵府裡那一幫自殺自滅，又用不上你出手，嘿嘿，你說你是不是該謝謝那個公爵夫人啊？】

系統說著說著被自己逗笑了似的，繞到霍雨浩身前想看他反應，卻見霍雨浩神情淡淡，絲毫不露情緒。

從霍雨浩見到母親後他情緒就一直不對，系統忍耐良久，見他仍然如此悲懷，心下升起許多氣憤來。

系統頓時沉下了聲音，整個光球也沉靜下來，光芒變得幽暗：

【跟我說點什麼吧霍雨浩。】

【你不是恨我不救你的母親嗎？說點什麼啊？哪怕罵我呢？】

光球不斷上下翻飛著，在霍雨浩身邊繞了一圈又一圈。系統聲音變得煩躁，語速驟然加快，

【你沒發現你的境地已經不能再糟糕了嗎？失去至親，又被公爵府通緝懸賞，你現在已經走投無路了！】

霍雨浩神情不變，仍然是淡淡的模樣，好像系統口中說的事與他無關似的。

【蠢貨！你這煞筆難道沒有發現是我刻意讓你淪落到這樣的地步的嗎？我就是要讓你眼睜睜看著你媽去死，就是要讓你無依無靠，求生無門！】

系統頓時著急起來，口不擇言地罵起來。

霍雨浩沉默至今，聽聞此言開口才驟然開口說道：

“你想要的不是都已經實現了嗎，何必還跟著我呢？”

系統聞言頓時一愣，連自己正在色厲內荏地發難也忘了。

【你說什麼呢？】

霍雨浩伸出手來點點光球，“你的目的。不就是讓我經歷絕望嗎？”

他神色似乎有些迷茫，又問道：“你到底是什麼？吃人負面情緒的精怪嗎？”

系統頓時怒不可遏：【你怎麼能這麼想我！】

它操縱著光球一下一下撞向霍雨浩的胸口，尖叫道：

【我做這一切都是為了你！你！】

霍雨浩無動於衷，任由光球動作，整個人險些被頂翻也始終一言不發。

系統怒吼，接近咆哮：【我做這些從來不在乎別人怎麼想，說我殘忍，說我無情，任他們說去吧！】

【可是你——霍雨浩！你不能這麼想！只有你不能這麼想！】

霍雨浩恍惚著聽著系統的話，隱約間察覺它是有些恨他的。

“為什麼……”

霍雨浩顫抖著嘴唇試圖發問。

系統不待霍雨浩說完便驟然打斷：

【因為你是個蠢貨！懦夫！只有這麼做你才能成事！】

霍雨浩沉默下來，他不知道系統是這麼想他的，也不知道這話到底從何說起。

系統尖叫：【你娘活著的時候，你整天就只知道在她身邊轉悠！我看不慣你那副德行！操！老子看見你這副死樣子就來氣！天天在你媽病床前晃悠，跟個沒頭蒼蠅似的，你他媽演給誰看呢？演苦情戲啊？演孝子賢孫啊？我呸！】

霍雨浩聞言火氣蹭地一下就冒出來了，抬起頭怒視光球，兩人如同生死仇人一般對峙，吼道：

“我孝順我娘知足常樂有什麼不對！”

系統尖叫頻率過高有些失真了，光球一頓一頓傳出尖銳的聲響：

【你娘躺在那一輩子，你就要給她當一輩子人形掛件嗎？放——屁——】

系統被迫禁言，氣得跳腳，整個光球快速地閃動試圖傳遞自己的憤怒。

霍雨浩被劈頭蓋臉一頓罵，再好的脾氣再成熟的教養也不由得面色難看，被氣得雙目通紅，此刻正大口大口地喘息著。

兩人偃旗息鼓，風沉默著吹起草浪，山間路上陷入了短暫的平靜。

良久，系統才找回自己的聲音：

【知足常樂？我穿越時空為你而來不是讓你知足常樂的！】

“為我而來？”

霍雨浩聞言冷笑道。

“我做了什麼孽要讓你找上！”

系統頓時氣結，新一輪的紛爭即將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