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荒唐的命運

燭九的心臟在看清那張臉的瞬間，也微微停滯了那麼一瞬！

灰袍！書卷氣！清瘦！五官……一模一樣！

不同的是，更加年輕。

玉小剛！

這張臉，刻骨銘心！

到底曾經殺過他一次的人。

就是這張臉，在冰冷的雨幕中，帶著猙獰的鄙夷和瘋狂的妒恨，用冰冷的弩箭洞穿了他的身體！

他甚至能感覺到被弩箭洞穿的部位，傳來一陣陣幻痛！

即便早有心理準備，復仇的殺意也是止不住升騰。

然而，燭九硬生生將這滔天的殺意壓了下去！理智如同冰冷的枷鎖，瞬間束縛了沸騰的情感。

不一樣！完全不同！

眼前的這個玉小剛，眼神裡只有面對陌生強者時的警惕、一絲尷尬和屬於研究者的茫然好奇，沒有那種來自未來的、洞悉一切又充滿怨毒的自負與狠戾。

他魂力波動微弱，氣息甚至有些虛浮，遠沒有記憶中那個玉小剛那種經歷過磨礪後的陰沉和一絲隱藏的鋒芒。

這是五年前的玉小剛！

一個……還沒有重生的玉小剛！

他，根本不認識自己！

他沒有那些血腥的記憶，他似乎……只是一個行走於魂師界底層的理論研究者！

燭九低下頭，深吸一口氣，藉著整理衣襟的動作，將眼底翻湧的冰冷徹底掩蓋。

他默默退後半步，幾乎完全將自己隱藏在千仞雪的陰影裡，就像是一個被姐姐帶著出門、羞怯怕生的少年魂師。

但他的感知，卻牢牢鎖定了前方那個正侷促不安的人影，沒有一絲放鬆。

千仞雪似乎完全沒有注意到身後燭九那一瞬間的異常，或者說，那點微妙的情緒波動根本沒能瞞過她的感知。

她金色的眸子裡掠過一絲瞭然，甚至隱隱帶著一絲玩味。

她完美無瑕的親和笑容重新浮現，主動打破了沉默：

“這位朋友，似乎也想要前往這靈鬥森林探索？此地有些偏僻，能在此相遇，倒是巧了。”

玉小剛聽到問話，連忙挺直了略顯單薄的身軀，臉上努力想擠出一個友善的微笑，但顯得更加拘謹：“是……是的。在下玉小剛，來自藍電霸王龍家族。在此處…呃…記錄一些低階魂獸的棲息習性。”

他揚了揚手中皺巴巴的卷軸，眼神瞟過千仞雪那令人不敢直視的尊貴容顏，以及旁邊那位氣質冰冷迫人的紫發少女，又迅速垂下眼簾，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不知幾位是？”

“藍電霸王龍家族？”比比東聽到這個名號，紫眸中閃過一絲驚訝和審視，“那個天下第三宗？”

她的語氣帶著一種高高在上的評判意味，顯然對這個頂著頂級獸武魂名號、卻只有大魂師修為的青年感到不解，甚至有些輕視其玷汙了家族聲名。

千仞雪卻像沒有察覺比比東的輕視一般，笑容溫和依舊：“藍電霸王龍，威名赫赫的上三宗。我們姐妹姓千，這位是我族弟。進山也是為了歷練，順便幫我這族弟壯壯膽。”

她的介紹含糊而留有餘地，卻帶著天然的親近感。

燭九在千仞雪提到他時，適時地抬起眼，看向玉小剛。

他的眼神平靜無波，甚至帶著一絲恰到好處的少年人的靦腆和好奇。

“閣下……”燭九的聲音很輕，帶著一點他刻意營造的少年感，嘴角甚至還牽起一絲極其細微、甚至有些僵硬的笑意，每一個字都彷彿在心底滾過岩漿，“……幸會。”

玉小剛完全沒有察覺任何不妥，只覺得這位“千”家小公子看起來有些沉默寡言，資質似乎……也尋常？

十七八歲了，也似乎只是剛剛獲得了第一魂環。

他客氣地微微欠身：“千公子好。”

看著三人，他壯著膽子提議道，“相逢即是有緣，此地環境複雜，易潛藏危險魂獸。恰好玉某熟悉附近低階魂獸習性，不如我們結伴而行？彼此也好有個照應。”

玉小剛著重看著眼前這個氣勢非凡、似乎比那個紫發少女地位更高的金髮女子，又想到自己獨自研究確實危險，能有如此不凡的同輩在身邊同行，對自己安全甚至提升見識都有幫助。

千仞雪眉頭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燭九默默地聽著這一切，沒有發表任何意見。他只是再次抬頭，越過千仞雪的肩線，深深地看了一眼那個還帶著幾分學者式懵懂、正在仔細收好卷軸的玉小剛。

心中，五味雜陳。

殺身之仇的仇人就在眼前，卻不認識自己，甚至即將成為同行者。

這荒謬的時空。

這荒唐的命運。

……

千仞雪並未立刻回應玉小剛的同行提議。

夕陽熔金的暖光穿過層疊的枝葉，在她尊貴的側顏鍍上柔和的輪廓。

她微微側首，目光如流金般滑向身側的比比東，唇角噙著一抹似有若無的弧度，輕聲道：“東妹妹覺得如何？玉公子來自藍電霸王龍家族，想必見識卓絕。同行與否，東妹妹一言可定。”

決定權被輕飄飄地遞到了比比東掌中。

紫發的少女秀眉微挑，清澈的紫眸再次掃過玉小剛。

那眼神平靜無波，卻帶著一種俯瞰山腳的疏離與審視，彷彿在研究一件無關緊要的器物，又或是一隻誤入高階魂獸領地的草兔。

藍電霸王龍的名號在她眼中未能激起任何漣漪。

玉小剛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

他清晰地感受到了那份冰冷的評估，捏著卷軸邊緣的手指用力到指節泛白。

同行！必須爭取到這個機會！

這幾位年輕人氣質不凡，尤其是那位雪小姐，若能同行，近距離接觸觀察，對他的理論積累將是極大的突破！

他深吸一口氣，壓下因威壓而產生的本能畏縮，挺直了並不強壯的腰背，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沉穩而富有學識：“東小姐有任何考校，玉某必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若在下學識淺薄無法入眼，自當立即退去，絕不打擾。”

比比東收回目光，聲音如同冰泉敲擊玉石，冷冽乾脆：“好。那我問你，幽冥靈貓這種敏捷型魂獸，為何在衝擊萬年瓶頸時，絕大多數個體選擇進化偏向黑暗陰影屬性，而非繼續純化速度？”

這問題一丟擲，一旁的燭九心頭便是一沉。

這幾日同行，比比東與千仞雪談天說地，從基礎魂力形態，到高深如星辰之力對武魂潛在的牽引效應，再到魂環附加對武魂本源結構的細微改變……她們所涉獵的深度和廣度，早已遠超尋常學院傳承。

比比東的標準，在她無意識中已被千仞雪無形的拔高到了一個令人窒息的程度。

這分明是一個觸及魂獸進化本源、武魂特性深層契合的問題！

是導師們為親傳弟子準備的壓軸難題。

玉小剛明顯被這問題的複雜和刁鑽震懾了一瞬，額角滲出細密的汗珠。

他顯然沒預料到這看起來比自己年輕許多的少女，一開口就是如此凌厲的殺招。

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大腦瘋狂檢索自己閱讀過的古籍和觀察筆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