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仞雪是從遙遠的未來而來,他,同樣如此,只不過是相較近些的五年後。

那麼……龍姐姐……柳姨……

巨大的時空錯位感和失去錨點的恐慌,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淹沒了燭九。

“雪姐姐見解精闢,”比比東清冷的聲音響起,似乎在對千仞雪某個關於修煉或武魂形態的論點表示贊同。

她眼中充滿對知識的渴求與對強者的認同,如同未經汙濁侵染的璞玉,閃爍著純淨的光輝。

千仞雪收回看向燭九的複雜目光,再次面對比比東時,完美無瑕的親和笑容重新浮現。

她似乎對眼前這位年輕、強大、充滿潛力的少女更感興趣了。

“妹妹過譽了,”千仞雪語氣輕柔,自然而然地伸出手,似是邀請同行,又似帶著某種無形的試探,“看妹妹年紀輕輕便實力不凡,天賦更是卓絕,想必……身邊也不乏驚豔絕倫的天驕之才圍繞吧?”

比比東微微蹙眉,似乎不太習慣這種突然的親暱,但也伸出手指,極其輕微地與千仞雪的手指碰了一下便迅速收回。

她略顯傲然地揚起下巴,紫水晶般的眼眸中帶著一絲對同齡人的不屑和對未來的純粹展望:“天驕?尚未遇見。庸碌之輩,豈入我眼?未來若有,也只該是與我並肩而立,共攀巔峰之人。”

她的回答乾淨利落,帶著屬於天才的絕對自信和一絲少女的懵懂期許。

千仞雪完美無瑕的笑容紋絲未動,只是那雙金色瞳孔深處,無人能察覺的深處,一絲冰冷的、確認了某些關鍵資訊的微光一閃而過。

我沒有來錯。

玉小剛……你這一世的軌跡……還未開始。

也永遠不會開始!

……

山間的薄霧尚未完全散去,陽光穿透樹葉的縫隙,在溼潤的林間小路上灑下斑駁的光點。

千仞雪與比比東並肩走在隊伍前方,兩位絕色美人的身影在晨光中宛如畫卷。

“東妹妹所言,確有其獨到見解。”千仞雪的聲音溫潤如玉,言語間引經據典,闡述著自己從更高維度帶來的魂師理論,卻又巧妙地嵌入比比東的思路,令其不覺突兀,反而常生醍醐灌頂之感。

比比東微微側首,紫水晶般的眼眸中光芒閃動。

與千仞雪同行的這幾日,她對這個氣質尊貴、學識淵博得令人驚歎的“雪姐姐”好感漸深。

對方對於武魂本質的理解,對魂環配置與魂技開發的見解,遠遠超出了她的預期,甚至讓她對武魂殿內某些固化的觀念產生了新的反思。

她感覺自己的視野被開啟了全新的維度。

“是雪姐姐的點撥總在關鍵處,”比比東的語調雖依舊清冷,但那份認同感顯而易見。

她望向遠方層巒疊嶂,眼中充滿戰意與純粹的好奇,“若有機會,真想與雪姐姐真正切磋一番,以證所學。”

千仞雪嘴角噙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金色的眸光深邃難測:“自然,不過東妹妹如此天資,將來的對手,也不會在這凡俗之間。”

她的話語點到即止,如同在平靜的心湖投下一顆蘊藏萬鈞之力的石子。

燭九落在她們身後幾步,安靜地跟隨著。

他的存在感被刻意收斂,彷彿一個虔誠的聆聽者。

這幾日的同行,耳中灌入的全是兩位絕世天才探討頂級魂師之道的精粹。

這些話語,對於曾經身處資訊閉塞的柳家村、連魂環理論都所知甚少的他而言,無異於開啟了一座恢弘寶庫的大門。

在柳二龍身邊,他見到的只是野路子的實戰磨練和一些粗淺的常識。

哪曾聽過如此抽絲剝繭般剖析魂力本質、魂環特性、魂技組合乃至精神力錘鍊的高深論調?

畢竟柳二龍自己也未有收到過很好的修煉教授。

千仞雪的博學廣聞,比比東的鋒芒畢露與敏銳直覺,她們碰撞出的思想火花,不斷衝擊著燭九的認知邊界。

他的體內,《九宮飛星奇陣》悄然運轉。

那些被理解、被咀嚼的知識碎片,如同星辰引力,吸引著周圍的天地元氣,透過銀白的星淬魂環,源源不斷地被納入體內。

每一次魂力的周天運轉,都比過去更有效率,對星辰之力的感知也越發清晰。

星辰之力和魂力雖是完全不同的力量,卻也有相通之處。

他能感覺到,自己的魂力在以遠超過去“廢武魂”時期的速度凝練、增長。

那份因時空錯位帶來的迷惘,被強烈的求知慾和提升實力的渴望暫時壓下。

是的,迷惘。

五日以來,從千仞雪的隻言片語和比比東不經意透露的資訊中,燭九早已徹底確認一個事實。

他不僅跳脫了玉羅冕的魔爪和灰袍人的絕殺,更是被混亂的時空風暴,捲到了五年前的河岸。

這是真正的五年前!

柳家村的慘劇、與龍姐姐被迫分離的痛苦,在這個時間點,如同未曾寫就的書頁。

這個世界,還有沒有另一個“自己”?

這五年的時光,是他經歷的過去,還是已然分裂出的另一條平行之路?

千仞雪的“錯誤節點”和“錯誤世界”又意味著什麼?

這一切混亂的源頭究竟為何?

重重疑問如亂麻糾纏,卻暫時無從驗證。

他彷彿站在時間的夾縫中,前路未卜,過往虛妄。

唯一真實的,是體內流淌的魂力,身旁深不可測的千仞雪,以及這片森林的氣息。

“穿過前面這片亂石林,再往前應該就是靈鬥森林了。”比比東清冽的聲音打斷了燭九的思緒。

她停下腳步,指向前方嶙峋怪石叢生的地帶。

那裡地形複雜,視野極易被遮蔽。

千仞雪微微頷首,正要說什麼,目光卻陡然一凝,銳利地投向亂石林的入口方向。

悉悉索索——

伴隨著枯枝被踩斷的聲音,一道略顯瘦削的身影,有些狼狽地從一塊巨石後面鑽了出來。

他穿著一身洗得發白的灰色布袍,臉上帶著書卷氣,只是此刻沾染了些許塵土,顯得有些灰頭土臉。

他手中拿著一卷被翻得皺巴巴的皮質卷軸,另一隻手握著一柄普通的精鋼長劍,正緊張地打量著四周。

當他的目光掃到站在路上的千仞雪、比比東和燭九三人時,明顯愣了一下,眼中閃過一絲驚訝和不易察覺的自慚形穢。

顯然,在如此荒僻之地驟然見到氣質如此非凡的三位年輕男女,出乎他的意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