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棠小心翼翼輕聲回道:“玉蘭苑很好,沒什麼缺的。”

玉蘭苑也算得上是王府的主院,除了比白妙善住著的主院面積稍稍小了點,其他的地理位置,裝潢陳設都分毫不差。

齊王將白玉若安置在玉蘭苑。

府內的下人都能看得出來王爺對白玉若上心,這幾日都上趕著巴結,有什麼好的新的都主動送過去。

哪裡還能有什麼缺的?

白妙善輕吸了一口氣,似是在壓抑心底的情緒,片刻後又對甘棠道。

“等王爺回府,你去請一趟王爺,就說……商量著將白玉若抬為妾室的事。”

甘棠雙眸都因震驚而瞪大,但一對上白妙善那雙黝黑乾澀的眼睛,連忙垂下頭來。

“是,等王爺一回來,婢子就去請人。”

夜幕降臨,天色剛剛擦黑。

甘棠就連忙出院,腳步匆匆往府門口方向走去。

雖然齊王這幾日都沒去過主院,但日日都回府,都去了玉蘭苑。

她若是不去府門口堵人,王爺怕是又要往玉蘭苑去了。

但剛走沒多久,就瞧見了齊王的高大健碩身影。

甘棠驚訝地長大嘴巴。

這條路是通向主院的路,與玉蘭苑相隔甚遠。

時隔幾日,王爺終於又來主院看望王妃了!

甘棠一時喜不自勝。

白妙善眼見甘棠沒離開多久,齊王就回來了,甘棠還一臉驚喜。

愣了一下後,也立即反應過來了。

齊王不是甘棠去請回來的,而是自己來的。

乾涸的心彷彿流入了些許甘泉,瞬時舒服了許多,也高興了起來。

她幾乎拼盡了半條命才攻略下齊王,過往的種種情深愛濃,她不信就這麼輕易消散了……

她又連忙理了理自己的儀容,來到廊下,嚮往常那般淺笑著迎接齊王。

“夫君。”

但這次齊王眸光冷淡地從她面上掃過,掠過她徑直進了屋內。

白妙善的手就尷尬地僵在半空中。

伺候的女使嬤嬤們就在旁邊看著。

她緩緩收回自己的手,頂著下人們的各種視線,勉強壓下情緒,唇角再度帶上了淺淺笑意,走入了屋內。

“王爺可要喝些秋露白?”

見齊王不應,白妙善讓下人換上了杜康,親自給齊王斟上一杯。

夫妻兩人相對用膳,彷彿還和從前一般。

齊王很快就用完了晚膳,接過下人遞上來的溼帕子擦嘴擦手。

對白妙善道:“我想抬玉若進門。”

白妙善手中的玉箸一頓,和一旁伺候的甘棠對視了眼,終於明白過來。

今日齊王肯來主院一趟,就是為了和她說抬玉若為側室的事。

王爺便對妾身這般絕情嗎?

這樣控訴的話湧到唇間,但白妙善到底還是強行嚥了下去。

面上帶了笑意,“妾身和王爺想到一塊兒去了。適才妾身讓甘棠去請王爺就是想說一說抬玉若的事。”

“她……她畢竟是妾身的表妹,既然服侍了王爺,不能不給名分委屈了她。不如就給她一個貴妾之位?”

白妙善面上笑著,心裡幾乎在流血。

她所用的特製香粉,即便遇水遇油都不會融化,結果湯池中的水卻給融化了……

生辰宴的喜事,轉眼間變成了噩夢。

此事她不可能不派人去調查,才知道原來那場生辰驚喜竟然是白玉若策劃的。

誰往湯池中都改了手腳,還用得著想嗎?

白妙善恨不得將白玉若殺了食其肉寢其皮,明面上卻還不得不擺出大度王妃的模樣,抬她為貴妾。

對於白妙善的提議,齊王卻沒有應下。

“貴妾低了,還是抬為側室吧。”

側室?

白妙善袖中手指瞬間掐入掌心,生疼不已,但她卻好像沒感覺到。

側室距離平妻僅有一步之遙,齊王就這麼滿意,這麼喜歡白玉若?

說完這件事,齊王就像是沒了待下去的興趣,從檀木椅子上起身,就要離開。

“王爺!”白妙善眼眶發紅,連忙叫了聲。

還抓住了齊王的手。

語氣近乎祈求,“王爺,您就不能留下來多陪陪我嗎?”

齊王回身,垂眸打量著低聲下氣的白妙善。

她美貌如舊,髮絲濃密,肌膚白皙,花容月貌。

是大多數男人都會心動的美貌。

可是,他一看見她的臉,一看見她敷粉的白皙肌膚,就會想起生辰那晚,他在夜色中看見的藏在敷粉下的那些密密麻麻,醜陋宛若蛇身斑點的斑痕。

甚為可怖。

這是一種生理上的視覺衝擊,導致齊王一看見白妙善就不由自主地回憶起那醜陋可怖的一幕。

哪怕再喜歡,也只想遠離,不想靠近。

“下次吧。”

齊王蹙起眉頭,推脫道。

白妙善清晰看見了他眼底的那一抹嫌棄與牴觸,心臟被深深刺痛。

死死拽住齊王的手。

壓抑的話再也忍不住,直接說出口。

“王爺,您便對妾身這般絕情嗎?”

看著白妙善哀傷欲絕的臉,齊王心裡難免有意思觸動。

可轉念間,又想起她一直全身敷粉,故意隱瞞著自己身上斑點斑紋的事,心裡的惱怒就又瞬間蓋過了那點愧疚。

然後抬手,將白妙善的手指強行掰開,毫不猶豫,毫不留情轉身離開。

“王爺,王爺……”

檀木椅子倒了,白妙善也摔落在地上,可是齊王連頭都沒有回一次。

……

出了主院,齊王便想去玉蘭苑,可還未走幾步,就又變了想法。

還是去了書房。

玉若素來膽子小,他被白妙善激得滿心情緒不穩,還是不去玉蘭苑,免得驚嚇到他。

齊王在書房這一待就待到了半夜。

萬籟俱靜,偌大王府幾乎只有書房一間屋子還在亮光。

窗牖發出輕不可聞的一聲細響,齊王一抬起頭,就看見書案前已經跪著一個黑影。

他臉色微變,眉頭輕輕蹙起,這種時候來,莫不是出了什麼事情?

面上還是不動聲色問道,“何事?”

當黑影的話說完時,齊王面上的平靜已經消失不見了。

手上狼毫的墨滴滴落都分毫不覺。

“你下去吧。”

片刻後,齊王強行壓抑著情緒,對黑影道。

轉眼間,黑影消失在原地,窗牖也恢復了原狀,完全看不出方才有人來過。

齊王從椅子上起身,來到窗前,將窗扇開啟,看著院中幽靜的夜景。

眸光沉沉浮浮,手掌不由自主地攥緊了雕花窗框,指骨都開始發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