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日後,惠貴人生辰,宮中大擺宴席,歡歌笑語。
冷宮裡,甄明珠一直閉著眼睛假寐。
這幾天來,宋悅欣的確吩咐人送來了不少名貴藥材,為甄明珠治病養傷,明珠現在恢復得不錯,已經可以下地慢慢行走。
外屋,張嬤嬤和李嬤嬤在外屋喝茶閒聊,突然張嬤嬤手中的茶杯從手中滑落,裝作頭暈的樣子晃了幾晃後趴在桌子上。
李嬤嬤剛想過去攙扶張嬤嬤,也感覺到一陣眩暈,讓她站立不穩,跌坐在地,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過了一會兒,張嬤嬤才小心翼翼的抬起頭,四周沒有異樣後,又用力推了推李嬤嬤,李嬤嬤仍舊睡得很沉,沒有反應。
張嬤嬤這才安下心來,悄悄走到裡屋。
此刻,甄明珠已經聞聲坐了起來,張嬤嬤趕忙上前道:“老奴在李嬤嬤和宮門守衛們的飯菜裡下了蒙汗藥,這一時半會兒,他們都不會醒的,娘娘快換上宮女衣服,隨老奴去往邀仙台,明日會有人接應娘娘,將娘娘安全送出宮去。”
甄明珠按住張嬤嬤的手,關切地問道:“那嬤嬤你呢?事後他們一定會問起來的,嬤嬤你該如何交代?不如,嬤嬤和我一起逃走吧!”
張嬤嬤胸有成竹道:“老奴已經想好對策,立刻走了反而會引起嫌疑,等娘娘逃出冷宮後,老奴自會灌了蒙汗藥,這飯菜茶水經手多人,老奴自會咬定是別人下的藥,待事情平息後,老奴找個由頭就自請出宮回家養老去了,娘娘放心吧!”
甄明珠見張嬤嬤心意已決,並已有準備,就安心換上宮女衣服,張嬤嬤又簡單的為明珠梳好一個簡單的垂髻,趁著夜色,如若不仔細看,會被認為是新入宮的小宮女。
張嬤嬤先一個人走到冷宮大門前,學了三聲貓叫。
很快,門外也想起三聲貓叫。
隨後,冷宮宮門被悄悄開啟一條縫隙,張嬤嬤探出頭一看,是接應她的人,她的小徒弟雲兒。
張嬤嬤招手示意甄明珠快過來,甄明珠立刻起身快步走了過去,張嬤嬤將明珠送出宮門外,宮門外的兩個侍衛早已被迷暈倒地。
張嬤嬤又交代雲兒說:“你一定要小心!”
雲兒點頭。
張嬤嬤又跟明珠告別:“娘娘一路珍重,快走吧!”
甄明珠點點頭說:“嬤嬤珍重,大恩容明珠他日結草銜環來報!”說罷,轉身隨著雲兒就離開了。
張嬤嬤可親的目光在甄明珠轉身之後,即刻換上了一副恨意洶湧的目光,一直盯著甄明珠遠去。
雲兒帶著甄明珠一路無言,繞開了宴會和人多熱鬧之處,直奔邀仙台。
來到邀仙台後,雲兒卻將甄明珠領到了邀仙台的最高處四樓,甄明珠望著寬闊的檯面,並沒有隱藏的好地方,她詫異的看向雲兒。
只見雲兒不知何時退到甄明珠身後,將桌子上的蠟燭掀翻在地,地面上鋪著的是絞了棉線的地毯,本就易燃,火苗一下就竄起來一人多高,甄明珠一看就料定地毯裡被人動了手腳,放了助燃劑。
然後,雲兒飛快閃身下樓,並將唯一出口的木門用木棍頂住,饒是青壯年都無法輕易撞開。
事發突然,甄明珠來不及細想,也連忙跑向出口,但木門早已被木棍頂住,明珠用力推撞木門,木門仍然紋絲未動。
甄明珠只得返回來滅火。臺子上所有的花瓶和器具,都沒有水,甄明珠只得將外衫脫去,用力撲打著火苗。
臺子上的地板和四周懸掛的紗簾遇火即燃。
甄明珠拼了命的撲打火苗,仍然抵抗不住越發兇猛的火勢。
甄明珠的身體剛剛恢復,本就虛弱,這一折騰下來,眼前一片眩暈,頭重腳輕感讓她站立不穩,跌坐在地上。
火勢越來越多,濃煙滾滾,甄明珠被煙熏火燎到呼吸困難,只得手腳並用,一點點的爬向欄杆處。
待甄明珠剛爬到欄杆處,她就看見了宇文耀正率領一眾妃嬪和侍衛趕來。
此刻,一個小太監連滾帶爬地跪倒在宇文耀身前,抖如篩糠地說道:“啟稟皇上,臺子上的是廢妃甄氏,她不知怎的,忽然闖入邀仙台,然後將門反鎖,奴才一人攔阻不住啊。”
小太監還未說完,便被宇文耀一腳踹在胸口大聲呵斥道:“廢物!”
然後,宇文耀連忙下旨:“救火。”
禁軍侍衛和太監們連忙領旨,紛紛開始救火。
但是,邀仙台上層建築為了輕巧,多為木質結構,遇火易燃,火勢異常兇猛,人力遠不夠滅火。
宇文耀慢慢的開始有些慌亂了,他不由自主的想上前,卻被大太監一把抱住腿,嬪妃們也連忙跪下請求皇上以龍體為重,為江山社稷考慮。
宋悅欣以膝向前,跪拜在宇文耀身前,悲痛萬分地高聲道:“欣兒有罪,實在捨不得妹妹孤苦老死在冷宮裡,所以派人悄悄從冷宮接出妹妹,本想安排妹妹出宮了此一生,但萬萬沒想到妹妹如此倔強,竟然一心求死,求皇上息怒,保重龍體!”
“她求死?不,朕不准她死!”宇文耀一貫冰冷的目光有了一絲裂隙。
宇文耀對著火勢洶湧的邀仙台,大聲疾呼:“明珠,你別怕,我一定會救你下來,一切還有商量的餘地!”隨後驚慌的下旨道:“救下甄氏者,賞黃金萬兩!”
甄明珠慘然一笑,多年相依相伴,她對他的心,一直求而不得,臨死才能得償心願嗎?又有何意義?
重金之下必有勇夫,一撥又一撥的侍衛們奮勇救火,但仍然敵不過這兇猛的火勢。
很快,整座邀仙台都燒了起來,火光沖天如白晝。
甄明珠自知命不久矣,掙扎著用手指向天,高聲對天發誓:“如果還有來生,我甄明珠,必不會愛上宇文耀,我希望從來沒有認識過宇文耀!”
甄明珠發誓的聲音透著悽意,緩緩的,哽咽的,又帶著無比的堅定,久久迴盪在夜空中。
宇文耀愣住了,他看著甄明珠對天發誓,就像一把尖刀割過他的胸膛,心臟痛到無法呼吸,滾燙的眼淚悄然滑落,他唇邊泛起悽然一笑。
一陣陣濃煙和熱浪襲來,甄明珠呼吸困難,她再也沒有力氣站起來了,身邊的一切都已經燃燒了起來,她的衣服也被火苗撩撥著,她感到陣陣火燎的刺痛。
‘這一生,我沒有好留戀的,如若重活一輩子,我定要不負自己,讓你們所有人都付出代價。’想到這裡,甄明珠緩緩地閉上了眼睛,然後被火苗所吞噬。
邀仙台燃燒了許久,宇文耀失魂落魄地站在臺下,深藏在心底的淚水再也忍不住,如決堤般奪眶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