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微涼，路燈在街道兩側投下暖黃色的光暈，顧北和林依楠肩並肩走在小區之中，一高一矮，就連兩人的影子也都重疊在一塊。
剛剛兩人那個突如其來的吻，還縈繞在林依楠的唇間，她微微低著頭，雙手緊緊的抓著帆布包的揹帶，紅著臉看著地上顧北那高大的影子，心臟仍然跳動的非常快。
經過今天晚上發生的事情，此時的林依楠都有些不知道應該如何和顧北相處。
他們兩人的關係，已經不再是單純的家教老師與學生。
那一個吻，打破了原本界限分明的關係，也使得林依楠開始重新思考，她與顧北的關係。
她微微低著頭，視線死死地釘在腳下被拉長的、屬於顧北的那道高大影子上。
彷彿盯著這個沉默的、不會說話的影子，就能汲取到一絲面對他本人的勇氣。
她的雙手，如同溺水者抓住浮木般，死死地、用力地攥著斜挎在身前的帆布包揹帶。粗糙的帆布紋理深深陷入她汗溼的掌心，帶來一點微不足道的、卻足以讓她感到些許“安全”的刺痛感。
那揹包裡裝著她的物理筆記、教案、習題冊——那些象徵著“林老師”身份的物件，此刻卻像是一塊塊沉重的石頭，壓在她的心頭，提醒著她身份與現實之間那道剛剛被自己親手撕裂的巨大鴻溝。
他們之間，到底算什麼？
這個如同魔咒般的問題，從書房那個吻結束的瞬間，就如同藤蔓般瘋狂滋生，纏繞著她的每一根神經，勒得她幾乎喘不過氣。
師生？
這個身份在幾分鐘前那場唇齒交融的親密接觸面前，顯得如此蒼白可笑，甚至帶著一種近乎褻瀆的諷刺意味。
朋友？
什麼樣的朋友會像他們剛才那樣....那樣....吻在一起？朋友之間會有那種幾乎要將對方靈魂都吸走的、令人窒息的悸動嗎？會有那種身體深處如同被點燃般的、陌生的、洶湧的渴望嗎？
還是....男女朋友？
這個念頭如同投入心湖的石子，瞬間激起千層浪！
巨大的羞怯和一種隱秘的、連她自己都不敢深究的期待感交織在一起，讓她渾身都微微發燙。
可是....男女朋友？他們才認識多久？從她成為他的家教到現在，也不過短短一週的時間。
雖然....雖然這段時間，他強勢地闖入了她灰暗的世界，替她擋下父親的苛責，陪她走過深夜的街道，給她過生日，送她手機....點點滴滴的溫暖和特殊關照，早已在她心底埋下了種子。
但....僅僅因為一個吻？一個衝動之下發生的吻？這就能確定關係了嗎？這會不會....太輕率了？太....快了？
而且，他....顧北....他又是怎麼想的？他吻她，是因為一時衝動？是為了報復她先親了他的臉頰？還是....也像她一樣，心裡也藏著某種....不一樣的感覺？
少女的心思如同被貓爪揉亂的毛線團，千頭萬緒，剪不斷，理還亂。
她沉浸在自己的思緒風暴裡，完全沒注意到身旁那道一直落在她身上的、帶著探究和玩味的目光。
顧北微微側著頭，目光如同無形的畫筆，細細描摹著林依楠在昏黃路燈下低垂的側臉輪廓。
燈光柔和地勾勒出她小巧挺翹的鼻尖，微微抿緊、還帶著一絲未褪盡紅腫的唇瓣，以及那因為緊張和羞赧而繃緊的下頜線條。
她濃密的睫毛如同受驚的蝶翼，在眼下投下兩小片不安顫動的陰影。
她這副明明羞得要命、卻強裝鎮定、連呼吸都小心翼翼的模樣，落在他眼裡，竟有種說不出的可愛和...誘人。
他眼底的笑意加深，如同投入石子的深潭，一圈圈漾開。
他刻意放慢了腳步，原本就靠得不遠的距離，瞬間被拉得更近。
他的手臂外側，幾乎要貼上她纖細的手臂。
林依楠如同受驚的小鹿，在感受到那驟然逼近的、帶著侵略性的體溫和氣息的瞬間，身體猛地一僵！
幾乎是條件反射地，她像被無形的力量彈開一樣，下意識地往旁邊挪了半步！試圖拉開這讓她心跳再次失控的距離！
然而！
她的腳步剛剛挪開半步，甚至還沒來得及站穩，一隻溫暖、乾燥、帶著不容置疑力量的大手，就極其自然地、彷彿演練過千百遍般，精準地、輕輕地握住了她剛剛離開原位、還懸在半空的手腕！
力道不大，卻帶著一種奇異的安撫和...不容掙脫的堅定。
“躲什麼？”顧北低沉的聲音響起，帶著毫不掩飾的戲謔笑意，如同羽毛般搔颳著她敏感的耳膜。
他微微偏過頭，目光灼灼地鎖住她瞬間又燒紅一片的耳廓。
林依楠的心臟像是被哪隻手狠狠攥了一下！
她猛地抬起頭，撞進顧北那雙在夜色下顯得更加深邃、如同蘊藏著星海的眸子裡。
那裡面清晰地映著她驚慌失措的臉龐，以及一種她讀不懂的、濃稠得化不開的情緒。
巨大的羞窘讓她幾乎無法思考，只能憑著本能，用盡全身力氣，試圖將自己的手腕從他溫熱的手掌中抽離出來！
她的手指因為用力而微微顫抖，掌心再次滲出細密的汗珠。
“男...男女授受不親...”她終於找回了自己的聲音，卻細若蚊吶，帶著濃重的鼻音和顯而易見的慌亂，像是背誦著某種古老的、試圖保護自己的咒語，
“我們...我們還是不要離得太近了...”
這句話出口的瞬間，她自己都覺得無比蒼白無力。
授受不親？剛才在書房裡，唇齒相接、氣息交融的親密，早已將這所謂的“規矩”碾得粉碎！
果然。
顧北聽到她這句帶著明顯色厲內荏意味的“規矩”，嘴角那抹促狹的笑意瞬間加深，如同被點燃的火星，燎原般蔓延開來。
他非但沒有鬆開手，反而就著她掙扎的力道，順勢又向前逼近了一步！
這一步，徹底消除了兩人之間最後那點可憐的安全距離！
兩人的手臂外側，在微涼的夜風中，結結實實地貼在了一起！
隔著薄薄的衣衫布料，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手臂肌肉的線條輪廓、面板的溫度，以及那蘊含著的、青春少年特有的內斂力量感！
這突如其來的大面積肌膚相觸，如同高壓電流瞬間貫通全身！讓她半邊身體都酥麻了！一股強烈的熱意順著脊椎骨猛地竄上頭頂！
“現在才說這個？“他壓低聲音，帶著幾分調侃，“剛才在房間裡，是誰先親上來的？“
林依楠只覺得一股滾燙的熱血瞬間衝上頭頂！
臉頰、耳朵、脖子，甚至鎖骨以下的面板，都像是被點燃了一般，燒得滾燙！
她慌亂地低下頭，恨不得把整張臉都埋進胸前那個可憐的帆布包裡！
手指無意識地、用力地絞著書包帶子，彷彿那是她唯一的救命稻草，指節因為用力而泛出青白色。
“我...我那是一時衝動...”
她聲音細弱，帶著濃重的鼻音和難以掩飾的懊惱，像是做錯了事被抓包的孩子，急於為自己辯解，“我...我不知道怎麼回事...就...就...”
“哦？”顧北挑了挑眉，那聲調上揚得恰到好處，帶著一種洞悉一切的玩味。
他非但沒有被這個解釋說服，反而像是抓住了更有趣的把柄，身體又微微向她傾近了些許。
暖黃的燈光在他濃密的睫毛下投下扇形的陰影，讓他此刻的眼神顯得更加深邃難測，充滿了某種危險的、令人心跳加速的誘惑力。
“一時衝動？”他慢悠悠地重複著這四個字，唇角的弧度加深，帶著一種近乎惡劣的、循循善誘的探究，
“那...”
他頓了頓，目光如同實質般掃過她低垂的、微微顫抖的睫毛，最終定格在她因為緊張而微微咬住的下唇上。
“那我的衝動...”他的聲音壓得更低，如同情人間的耳語，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磁性，每一個字都清晰地敲擊在她緊繃的神經上，“...林老師打算怎麼負責？”
夜風拂過，帶著一些燥熱，卻吹不散兩人之間愈發曖昧的氛圍。
林依楠感覺自己的心臟快要從喉嚨裡跳出來了！那“怦怦怦”的巨響幾乎要蓋過周圍的一切聲音！她偷偷地、極其快速地抬眼，想要看清顧北此刻的表情——是認真的？還是在戲弄她？
然而，視線剛剛抬起，就猝不及防地撞進了顧北那雙深邃的眼眸裡！
那裡面！
沒有了之前的戲謔和促狹！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她從未見過的、濃稠得如同化不開的蜂蜜般的...溫柔！
那溫柔裡帶著一絲瞭然，一絲縱容，甚至...還有一絲難以言喻的、如同深海漩渦般的吸引力！
他的目光專注而認真，彷彿整個世界只剩下她一個人，那雙漂亮的、如同蘊藏著星光的眼睛，此刻清晰地倒映著她驚慌失措、面紅耳赤的模樣！
這目光...太有殺傷力了！
林依楠只覺得大腦“嗡”的一聲，好不容易凝聚起來的一點質問和委屈瞬間被這目光擊得粉碎！只剩下更加洶湧澎湃的、讓她渾身發軟的悸動！
“我...我不知道...“她聲音細若蚊吶，腳步不自覺地加快了些，想要逃離這令人窒息的曖昧。
然而，顧北卻像是早已預料到她的反應。他修長的腿邁開，不緊不慢地跟上她略顯倉惶的步伐，如同閒庭信步般輕鬆。
就在林依楠以為能暫時擺脫這令人窒息的氛圍時。
一隻溫暖、乾燥、骨節分明的大手，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卻又異常溫柔的力道，突然從側面伸了過來！
目標精準！
動作迅捷！
如同靈巧的蛇，又如同精準的獵手！
那修長的手指，帶著微涼的指尖，極其自然地、輕輕地勾住了她垂在身側、因為緊張而微微蜷縮著的——小指！
指尖相觸的瞬間！
一股強烈的、如同高壓電流般的酥麻感，順著那被勾住的、脆弱敏感的小指指尖，如同閃電般猛地竄上她的手臂！
瞬間席捲了半邊身體！讓她渾身劇烈地一顫！差點驚撥出聲！
“啊！”她幾乎是條件反射地、如同被燙到般猛地想要抽回自己的手！
然而！
那隻勾住她小指的手，卻彷彿早有準備！在她抽離的瞬間，迅速而有力地張開、合攏！以一種無比強勢的姿態，將她的整隻小手，完全地、牢牢地包裹進了他溫熱寬厚的掌心之中！
十指相扣！
“不知道？“
他聲音低沉，帶著幾分誘哄，
“那不如...我教你？“
林依楠觸電般地想抽回手，卻被顧北穩穩握住。
他的掌心溫暖乾燥，將她微涼的手指完全包裹住。
這個簡單的動作讓她的呼吸一滯，腦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現出方才房間裡那個吻的觸感。
“顧北...“她小聲抗議，卻沒什麼底氣，“被人看見...“
“看見怎麼了？“顧北不以為意，反而將她的手握得更緊，“你我郎才女貌，難道看上去不般配嗎？“
林依楠咬著下唇，心臟跳動的如同打鼓一般。
她本應該拒絕的，應該嚴肅的告訴他不應該這樣做。
可是心底裡面卻一直有個小小的聲音不斷誘惑著她：沒關係的，就牽一下手而已，又能怎麼樣呢？
你們都是同齡人，只不過你先上了大學而已，家教老師也只是兼職而已。
無論是身份上，還是年齡人上，相處起來毫無問題。
於是兩個人就這樣手牽著手，在小區的路燈下，慢慢的朝著車站走去。
昏黃的燈光，將兩個人的影子拉得很長，手緊緊的握在一起。
林依楠能夠清晰地感受到顧北掌心的紋路，那雙手細細長長，卻又很有力量。
摸起來軟軟的熱熱的，那觸感就像是一道道烙印，燙的她指尖發麻，手心裡面都出汗了。
她下意識地想要抽回手，卻被顧北更緊地握住。
“你很緊張嗎？”
“手心都出汗了。”
顧北側過頭，路燈在他羅闊分明的側臉上投下深淺不一的陰影，那雙總是帶著笑意的眼睛此刻顯得有些專注而又深情。
“沒、沒有...“林依楠的聲音細若蚊吶，她垂下眼睫，目光落在兩人交握的手上。
顧北的手指修長有力，骨節分明，此刻正以一種不容拒絕的姿態包裹著她的。
林依楠突然停下腳步，低著頭猶豫之下，還是問出了心中最想說的話：
“我們...現在算是什麼關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