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

天空一輪殘月高懸,已是一片廢墟的古城被籠罩上了一層銀色的月華,遠方的黑暗之中時不時傳出一道低吼之聲和嗚咽的叫聲,然後又忽然寂靜下來,只剩下夜風吹過雜草的沙沙聲。

古城外的沙地之上突然隆起一個小土包,一隻沙鼠探出頭來,警惕地朝著四周望去,而後鑽出了土洞,準備開始一天的覓食。

然而就在這時候,地面上突然一陣震顫,來不及多想,沙鼠直接一溜煙鑽回了土洞之中,而時候一隻土黃色,長滿了厚實面板的大腳踩在了方才的位置上。

這是一隻似牛非牛,似馬非馬的古怪生物,看起來就像是二者結合而成的巨型妖獸,身上還披著一層灰白色的皮毛,整個身軀就像是一座移動的小山一般,每踏一步,都伴隨著震顫與低沉的打鼾聲,圓盤大的眼睛此刻骨碌碌一轉,似乎是在尋找著什麼東西,而後又低下頭,鼻子在地上仔細地搜尋著。

與此同時。

已經是一片廢墟的古城之中。

“沒錯,看起來就是這傢伙了,想不到成年的土元獸居然是這個模樣。”邋遢怪人低聲說道。

土元獸算是比較罕見的一種妖獸了,這麼多年他也是第一次看到此獸的成年期全貌。

“不錯,這傢伙看起來的確是四級妖獸的樣子,我們五人合力之下,出其不意的確能夠將之拿下。”飛蛇老者此刻也是點點頭說道。

仔細看去。

在他們的身體表面都有一層淡藍色熒光。

遮蓋住了自己的氣息。

候青和陸鳴二人就在不遠處,同樣是在默默觀察著那隻巨獸。

候青低聲喃喃道:“此獸雖然蠻力不小,但若是在第一時間用沙影鎖靈陣困住,我等再全力一擊,應該有七八成的把握能夠將之滅殺。”

“現在就看裴道友有沒有找到那妖獸的巢穴了,若是真的有第二隻土元獸,此事情就不能如此莽撞了。”

陸鳴此刻卻是目光平靜如水,早在到達此處的第一時間,他便偷偷讓數百隻紫紋蠍潛入了地下,開始朝著四面八方搜尋。

很快便找到了一處疑似土元獸巢穴的山洞。

只不過這土元獸的巢穴之外,居然有一層陣法,如此一來倒是讓陸鳴無法確定那山洞之中的情況了,如今也只有等等那裴慶,看看其能不能帶回來其他的訊息了。

……

與此同時。

裴慶同樣發現了紫紋蠍找到的那一處山洞。

夜色下,裴慶發現自己的神識居然無法窺探到山洞之中的具體情況,一時間也是又驚又喜。

一方面,土元獸肯定是不會佈置陣法的。

莫非在這失落已久的蝕陰洲之中,還有哪位前輩先賢留下來的寶藏不成。

不過這佈置的手段倒不像是有多高明的樣子,至少憑藉他目前淺薄的陣法知識,就能夠看出其中數個破綻。

現在擺在他面前的只有兩個選擇。

一個是回去找到候青等人,眾人一同來到此處,看看這裡面究竟是什麼,不過若是這樣做的話,這山洞之中若是真的有什麼寶物,那可就虧大了。

至於另外一個選擇,就是獨自破開陣法,先打探一番再說,若是真的得了什麼好處,也算是不虛此行。

片刻猶豫後。

裴慶手掌向上一翻,一隻紅色的小印出現在他的手中,若是真有機緣,他自然是不願意拱手相讓的。

那紅色小印在半空中陡然變大數倍,隨後朝著陣法的薄弱處猛地一砸,剎那間絲絲碎裂的聲音響了起來,目光之中的青色屏障頓時出現一道道裂紋,隨後“砰”的一聲,直接化作了飛灰。

見到此景,裴慶心中一喜。

此刻的他神識已經再無半分遮擋,感知到那山洞之中並未有任何靈力波動傳出,此刻他懸著的心也放鬆了大半。

將那紅色的小印收回後,他並未將之放入到儲物袋之中,而是直接讓其懸浮在了自己的頭頂之上,雖然神識並未察覺到什麼異常,但仍舊是保持著些許的警惕之心。

若是有什麼異常的地方,這小印便是他的倚仗。

不僅如此,他還將那張寶貴的中級符籙握在了手中,如此一來應無憂慮。

做好完全的準備,他這才朝著山洞的位置走了過去。

這是一個極為深邃的山洞,從山洞口進入之後,在掌心焰的照耀下,便能夠看到一條通往地下的階梯。

見到這般情景。

裴慶不由得為自己的行為暗暗欣喜起來,這裡面果然別有洞天,而對於他本次身上帶著的任務,卻是直接被他拋在腦後了。

走過這條向下的長階後,他便來到了一個地宮之內,朝著周圍丟了幾個掌心焰後,他的眼睛突然微微一凝:

“這是什麼地方,怎麼看起來有些不對勁……”

只見在地宮的正中央,有一根約莫丈許長的巨大石碑,而在這石碑之上有大量血液乾涸後留下的暗紅色血跡,最關鍵的是,在這石碑的周圍,圍滿了一圈白骨,從頭骨的形態來看,其中不乏有修士的屍骸,一股陰冷的氣息讓他混身上下一個激靈。

不過裴慶的惡名昭著也不是吹出來的,而是實實在在地闖出來的,這些年他碰到的古怪之事也不止一件兩件,一個充滿白骨的地宮,此刻也不會讓他產生太多的懼怕之意,反而是不想空手而歸的那股勁頭更加強烈一些。

於是頭頂上的紅色小印滴溜溜一轉,散發出一股炙熱之意,讓他感覺好了不少。

而也正是在這時候,他看到了那些白骨之下,還掩蓋著幾個未能風化毀壞的儲物袋,臉上浮現出一抹得意之色,看起來還是有些收穫的。

單手隔空一抓,層層白骨直接被掀翻,那三個儲物袋就這樣飛到了他的手中。

他將神識探入其中,臉上的笑意更是明顯:“光靈石就有這麼多,這一趟來得值啊。”

貪心之餘。

他又將目光放在了其他的地方。

可週圍只是些尋常的擺設罷了,一直到他的注意力再度回到那石碑之上。

“嘶……這石碑,怎麼看起來晶瑩剔透,莫非是某種特殊的材料不成?”裴慶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朝著巨大的石碑湊了過去。

“嘎巴。”

一條白骨化的腿骨被他不小心踩成了兩半。

“去!”

他嫌棄地一踢,連帶著一枚頭骨骨碌碌地滾出去老遠,做完這一切,他滿意地拍了拍手,這才開始仔細檢視起那石碑。

“這居然還有文字……莫非是某種功法不成?”裴慶見到石碑的最左側,歪歪扭扭地寫著數十行小字,眼睛立即瞪得渾圓,他知道有一些古修士,坐化之前會將其主修的功法留在一些特殊物品之上,莫非自己這是碰到了大機緣?

心中這個念頭一閃,裴慶便直接摸出來了一個玉簡,開始照貓畫虎般將這些文字拓印到玉簡之中,準備日後再好好研究一番。

但就在他研究石碑的奧秘之時,卻絲毫沒有察覺,在石碑的另一面,還趴著一具白骨……

……

“候兄,裴慶去了這麼久還沒回來,不會出了什麼問題吧?”邋遢怪人眉頭一皺,忍不住問道。

現在已經都快要到子時了,裴慶仍然沒有回來。

原本的計劃,就算是沒有找到妖獸巢穴,這會兒也應該回來匯合了。

候青也是滿臉擔憂:“不應該啊,就算真的遇到了結丹境界的土元獸,裴道友身上有符籙,逃命總歸還是有機會的,況且方才也沒有察覺到附近有什麼動靜。”

而陸鳴此刻不易察覺地往後走了幾步,身後的沙土之中鑽出來了一隻紫紋蠍爬回到了他的袖子裡。

與靈蟲心意相通的他,此刻居然感知到這小傢伙在畏懼著什麼,他的眼中不由得出現了一抹疑惑之色。

“誒,裴慶好像回來了,你們看,那邊不就是他嗎?”飛蛇老者眼尖,看到了不遠處走過來的一個人影。

候青一聽這話,也是放鬆下來,他還真怕裴慶出了什麼問題。

陸鳴卻是對那不斷靠近的人影,沒由來地產生了一抹警惕之意。

這時候邋遢怪人也是等得不耐煩了,直接走了過去,邊走邊道:“裴兄,你這也太……”

話還沒有說完,趙天元只覺得胸口一疼,隨後下意識一低頭,發現面前的裴慶,一隻手直接洞穿了自己的胸口,還沒來得及說什麼,眼前便開始天旋地轉起來,耳邊傳來眾人的驚呼也變得愈發朦朧起來。

……

“裴慶”貪婪地舔了舔手上沾染的鮮血,嘴角露出一副不符合常理的殘忍笑容,此刻的他,雙目泛紅,整個人直勾勾地盯著剩餘的三人,像是在打量著獵物一般。

候青幾人在看到邋遢老者,幾乎是毫無徵兆便死在了此人的手中後,也是第一時間便亮出來了法器。

“裴慶只怕是被什麼存在蠱惑了心智……”候青臉上閃過一抹冷意,他知道,此刻的裴慶隨時都有可能發動攻擊,一枚土黃色的小鼎便在這時候擋在了其身前,他可不想不明不白地像邋遢怪人一樣,成為一具冰冷的屍體。

陸鳴和飛蛇老人,此刻也是一副嚴陣以待的樣子,紛紛掏出來了身上的法器。

飛蛇老人冷聲道:“候兄,怎麼處理這傢伙,我三人若是一起出手,滅殺裴慶應該不是問題。”

飛蛇老人話音剛落,裴慶身後便飛出來了那隻紅色的小印,直接化作小山一般,朝著三人砸了下來。

候青見狀,雙手一搓,那把尺型法器便直接迎了上去,硬生生頂住了不斷下落的紅印。

但還沒來得及鬆口氣,裴慶突然一陣怪笑,口中噴吐出大量的黑氣,一股讓元神為之震顫的鬼泣之聲,令在場之人的法力為止一凝,隨後這些黑氣迅速瀰漫開來,竟是直接將眾人封鎖在了一方空間之中。

候青臉色一沉。

“好厲害的鬼道功法!”

隨後他雙手一指,身前的小鼎直接變大數十倍,三人籠罩在了光芒之下。

陸鳴這時候頭頂懸浮的青光劍,飛到黑氣之中左衝右突,只覺得一股強大的吸力從裡面傳了出來,幾乎是想要奪走青光劍的掌控權。

不過好在這時候,青光劍表面散發出一股凌厲的劍氣,直接掙脫了周圍黑氣的包裹,再度回到了陸鳴的手中。

另外一邊的飛蛇老人可就沒有那麼幸運了,他手中的蛇杖散發出一道綠色的光暈,打在周圍的黑氣之上,反而直接被黑氣吞噬了這一道法力,蛇杖之上也出現了一抹黑氣,嚇得他急忙運轉功法驅逐。

“敢問是何方道友在此戲弄我等,不覺得有些太無趣了嗎!”候青眉毛倒豎,輕輕喝道,同時手中的法力一凝,全力抵擋著裴慶的紅色小印。

而那裴慶就像是不知疲倦一般,拼了命地向小印輸送著法力,使得那法器都傳出來了陣陣嗡鳴聲。

而這時候,周圍的黑氣之中傳出來了一個沙啞的:“你們這些小輩,驚擾本座的清修之地,還妄圖竊取本座功法,本座如何能夠饒了你們。”

話音剛落,裴慶身後的黑霧凝聚形態,化作了一個渾身漆黑的鬼物,然後其表面烏光湧動,下一刻竟是直接化作了一個容貌醜陋的老嫗,近乎全黑的眼睛,不斷地打量著面前的三人,臉上露出滲人的笑容。

“小輩……閣下……莫非是,鬼王級別的存在。”候青臉色一白,鬼王級別的鬼物可是比尋常結丹期修士還要強上幾分。

而且鬼道功法,最為詭異,變幻莫測。

“不錯……看起來你這小輩倒是有一些見識……”老嫗嘿嘿一笑:“現在,本座給你們兩個選擇……”

“一,撤去法器,和這傢伙一樣,被我種下魂印,成為本座的手下。”老嫗緩緩道:“至於這二嘛,自然是……死!”

老嫗的聲音不大。

但落入到候青的耳朵裡卻如同晴天霹靂一般瞬間炸裂,激起了其如同萬丈深淵一般的恐懼,讓其眼神都變得有幾分呆滯起來,周身的法器也一副搖搖欲墜的樣子。

但就在其即將沉淪之時,耳邊突然傳來了一聲:“呔!”

隨後原本呆滯的神情瞬間清醒過來。

耳邊傳來陸鳴的聲音:“這傢伙能夠影響修士的意識,候道友務必緊守心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