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陽渡,
周娥皇立在甕城最高處,
看著前來攻打正陽渡的趙匡胤玄甲鐵騎撞上河岸淤泥,
那些浸了桐油的三角釘正隨暗流翻湧,將戰馬腹甲撕開一道道猙獰血口。
“放!”
李煜的橫刀劈開雨幕。
三百架改良床弩齊射,箭尾拖著的浸油麻繩在空中織成火網。
玄鳥營引以為傲的重甲,此刻成了烙紅的鐵棺材。
正陽渡城牆下,
趙匡胤頂著唐軍箭雨,驅馬向前,手中的板斧對著城牆上的李煜怒吼:“李從嘉,躲在城牆上是想縮頭烏龜嗎?”
說完,
板斧猛然一揮,瞬間激起一陣雨水花,
“可敢出城與趙某一決雌雄!”
板斧在雨水之中,閃爍森冷光芒。
李煜冷然一笑,
堂堂一個元帥,
居然趁一時之勇。
一旁的周娥皇柳眉一緊,眸子露出一抹憂色:“殿下,切莫上趙匡胤的當,他這是激將法,故意激你出城。”
劉仁贍也在一旁勸說:“殿下,六皇子妃所言極是,趙匡胤素來狡詐,此人智勇雙全,勇武過人,無人能敵,萬萬不可出城與他決鬥。”
劉仁贍除了勸說,也在暗示李煜,趙匡胤勇武,你可能不是對手。
但是李煜看到趙匡胤,忽然有種想這位未來的北宋開國皇帝一決高下的想法。
就算輸了也無妨。
畢竟是輸給趙匡胤。
倒是不丟面子。
其實最主要的一點,李煜想透過這次與趙匡胤的決鬥,探一探趙匡胤真實實力如何,
一來為以後自己討伐後周,做好準備。
二來…
哼!
李煜想到此處,嘴角上揚,露出一絲狡黠笑容。
“本宮帶三千神武軍鐵騎,會一會趙匡胤。”
劉仁贍等壽州將領聞言,臉色大變,
劉仁贍一臉急色:“殿下,萬萬不可,你乃我大唐六皇子,豈能輕易出城與趙匡胤決戰。”
“殿下,劉老將軍所言極是,你是我軍主帥,豈能出城與趙匡胤決戰。”
王煥第一個站出來反對李煜冒險。
其餘眾將領正欲勸說,
被周娥皇伸手阻止:“諸位將軍,殿下有此想法,必然是有殿下的考量。”
周娥皇看向李煜,美眸之中,充滿著愛意和柔情。
“奴家相信殿下,一定能夠擊敗趙匡胤,揚我大唐國威!”
李煜聽完周娥皇這善解人意的話,
忍不住想抱起周娥皇的衝動,
但是又礙於在這麼多壽州將領面前,
又豈能如此。
所以只能壓住心中的衝動,
“多謝娥皇支援本宮!你真乃本宮的賢內助。”
劉仁贍等將領還想再勸,
被李煜擺手斷然阻止:“諸位將軍莫要多言,我意已決。”
“此戰,本宮必敗趙匡胤。”
淮河在暴雨中翻湧如沸,正陽渡的灘塗被血水染成赤褐色。
正陽渡城門大開,
李煜率領三千神武軍鐵騎,魚貫而出,向著周軍殺來。
趙匡胤見狀,
心中大喜,
好你個李從嘉,你果然上當了。
今日趙某必擒你!
“放箭!”
趙匡胤板斧朝前方一揮,
玄鳥營弓弩手對著衝殺過來的神武軍射擊。
一時之間,
箭如雨下,
神武軍動作很快,舉盾格擋。
擋下了周軍第一波箭雨。
很快,
李煜率領神武軍鐵騎殺到了周軍面前。
與周軍只有一丈之遠。
李煜一馬當先,橫刀劈開迎面射來的鐵箭,
隨即劈砍數名周軍騎兵後,向著趙匡胤殺來。
趙匡胤見到李煜殺來,
也高高舉起手中板斧,策馬迎向李煜。
兩人很快殺在一起。
李煜的刀刃擦過趙匡胤的玄鐵重甲,濺起的火星映亮兩人猙獰的面容。
兩人從馬上一直廝殺到馬下,卻仍然未出勝負!
“李從嘉!”
趙匡胤嘴角掛著駭人的笑容,巨斧裹著腥風橫掃,“且看你這文弱皇子能接幾斧!”
斧刃劈碎青磚的剎那,李煜旋身蹬住半截桅杆,借力躍上燃燒的糧車。
他扯下蟒袍纏住血流如注的左臂,反手擲出三枚燕尾鏢——正是周娥皇用契丹箭簇改制的暗器!
“雕蟲小技!”
趙匡胤揮斧格擋,卻見鏢尾突然爆出毒煙。
“好個卑鄙無恥之徒!”
怒罵一聲,他踉蹌後退,戰靴陷入浸滿桐油的淤泥,河灘下的三角銅釘瞬間穿透鐵底。
李煜的刀鋒如毒蛇吐信,直取咽喉。
趙匡胤突然暴喝,竟徒手攥住刀刃!鮮血順著玄鳥紋護腕噴湧,他卻獰笑著將李煜連人帶刀拽向斧刃:“給柴雲將軍償命!”
“殿下!”
一聲嬌聲驚呼,
城牆上的周娥皇的鳴鏑箭破空而至,精準射斷巨斧鐵鏈。
李煜趁機旋身,刀柄猛擊趙匡胤太陽穴,兩人滾入渾濁的河水中。
水面突然炸開血花。
趙匡胤的拳甲砸向李煜面門,卻被銅釘劃開腕脈。
李煜的橫刀在水下劃出詭異弧線,刀背倒鉤撕開玄鳥甲裙甲。
兩人在浮屍間翻滾纏鬥,斷裂的桅杆、燃燒的箭矢皆成殺器。
“轟!”
對岸突然傳來震天巨響。
周娥皇點燃最後十桶猛火油,火船順著暗流撞向周軍樓船。
趙匡胤分神的剎那,李煜的刀尖挑開他護心鏡,露出十年前濠州之戰留下的箭疤。
“這一刀,為了我大唐死去的將士亡靈!”
李煜的嘶吼混著驚雷。刀鋒貫入舊傷的瞬間,
趙匡胤的鐵肘也砸中他肋下。兩人同時噴血倒退,跌坐在堆積如山的屍骸間。
此時。
兩人神色各異。
李煜一臉冷笑的看著趙匡胤,他一抹嘴角血沫。
一代梟雄,也不過如此啊!
反觀趙匡胤,
則是帶著一股濃烈震驚,虎目之中,似乎還帶著一絲怨毒。
他沒有想到,
自己竟然與眼前的唐國六皇子武藝不相上下。
要知道,他可是大週數一數二的一員猛將,
除了軍中高懷德等將領,難有匹敵之人。
而現在…
居然會和李從嘉打的難捨難分,慘烈之極。
趙匡胤有點懷疑,
眼前的六皇子可是真正的六皇子?
河灘突然震顫,劉仁贍的殘艦撞破火牆。
劉仁贍獨臂擎著半截唐旗,旗杆洞穿玄鳥營副將的胸膛:“大唐水師在此!”
三百白髮老卒從沉船裂隙中殺出,鏽蝕的魚叉專刺馬眼。
“唐狗,莫要傷害我家大帥。”
趙匡胤的親衛殺奔而來,
“周賊,安能傷我家殿下!”
張承業率領一隊神武軍重騎兵衝殺過來。
李煜親衛與趙匡胤親衛殺在一起,
趙匡胤在親衛的拼死廝殺之中,趁機翻身上馬,往自己的玄鳥營的方向而去。
暴雨驟歇,殘陽穿透血霧。倖存的玄鳥鐵騎跪在浮屍間,看著唐旗插上最後一艘樓船。
…………
大周,都城汴梁。
汴梁皇城的琉璃瓦在暮春細雨中泛著青光,
垂拱殿。
在那金碧輝煌的大殿深處,端坐著一位威嚴非凡的帝王。
他一襲黃色龍袍,雄偉的腰上,繫著一把九龍天子劍,
身姿挺拔,宛如山嶽一般,舉手投足間無不流露出一股不容置疑、威震四方的王者之氣。
皇帝的面容,英武冷峻。殺伐果斷。
他的一雙眸子,深邃如同一抹深淵,
彷彿能洞察世間萬物,看穿天下人心。
只是面色有些許蒼白,毫無血色。
更是帶著一股凝重。
他正是後周皇帝——一代雄主。
柴榮!
柴榮手中的青瓷盞突然爆裂,碎瓷混著君山銀針潑了跪地的趙匡胤滿身。
“好個李從嘉!”
柴榮猛然一拍龍椅扶手,
“先破玄甲營,再擒柴雲,如今連正陽渡也......”
他猛然頓住,目光掃過階下匍匐的宋齊丘——這老狐狸官袍下竟穿著燕王府暗紋的護心鏡。
“陛下明鑑。”
樞密使王樸突然出列,手中象牙笏板劃過一道寒光,“臣夜觀星象,紫微垣東南有赤氣貫日。若四月前不能克壽州,待淮河汛期至......”
他故意將笏板指向殿外暴雨,“李從嘉的樓船怕是要開到汴水了。”
兵部尚書範質緊跟著捧出地圖:“顯德元年春汛,濠州城牆自潰三十丈。今距汛期不足二十日,臣請陛下聖裁——”
他指尖重重戳向淮河上游,“是戰,便需即刻決堤;是和,當速遣使臣。”
趙匡胤肩頭微顫,甲冑縫隙滲出的血水在地磚上洇開。
“陛下!”
他卻絲毫不理,沉聲道:“末將願領三千死士夜襲壽州,若五日不破城......”
話未說完,
就被柴榮怒聲打斷。
“三千?”
柴榮怒極反笑,“朕給你三萬,三十萬,可能換回李從嘉項上人頭?”
柴榮龍目銳利似霜刃的看著下面狼狽不堪渾身是傷的趙匡胤。
趙匡胤好歹也是大周征戰沙場的大將。
眼下…
居然敗給唐國一個只知舞文弄墨,風花雪月的六皇子李從嘉。
這簡直大周的奇恥大辱!
“陛下三思!”
翰林學士竇儀突然出列:“唐國六皇子李從嘉,此人表面是一個只知舞文弄墨,不學無術的皇子,其實是一個勇武過人,詭計多端之人,半月前壽州城頭之戰,李從嘉一人就斬殺了我大周玄鳥營精銳百名,不僅如此,還一箭射落我大周玄鳥軍旗。”
“若唐國有李從嘉在,我大周若要攻滅唐國,絕非易事。”
趙匡胤聽完竇儀的話,臉色難看,手中的拳頭,不僅攥緊了幾分。
“陛下!”
範質看了一眼趙匡胤,對柴榮說道:“不僅如此,我淮南周軍,接連失利,損兵折將不說,而且柴雲將軍也被李從嘉俘虜,臣以為,應當儘快與唐國議和,否則柴雲將軍恐有性命之危。”
柴榮聽到此處,臉色大變,
忽然,
殿外驚雷驟響,
柴榮的瞳孔猛然一睜。
柴雲可是他最為器重的柴氏皇族,倘若身死,柴榮必受打擊。
他忽然抓起案頭金斧,將汴梁至壽州的地圖劈成兩半:“擬旨!著竇儀為使赴壽州,攜淮南十二州輿圖。另派......”
“王卿!”
柴榮龍目落在中書侍郎王溥身上,
王溥臉色一肅,踏步出列,“陛下,老臣在。”
柴榮金斧突然指向宋齊丘,“你隨他一起南下金陵,與唐國皇帝李璟,商討周唐兩國罷兵議和之事。”
說到此處,
柴榮龍目之中,浮現一抹寒光,“另外把唐國六皇子李從嘉私通契丹的證據,和在壽州與壽州守將劉仁贍勾結,擁兵自重,意圖謀反的證據一併帶上。”
“朕要看看唐國皇帝李璟,如何處置李從嘉這個叛國投敵的皇子。”
“陛下聖明!”
文武百官齊聲高呼,
宋齊丘嘴角露出一抹陰冷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