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識如同沉在溫泉水底般緩慢上浮。

黎知是被一種奇異的壓迫感和溫度喚醒的。

冬日上午透過窗簾縫隙灑入的陽光,已經在房間裡偏移,帶著午後懶洋洋的暖意。

光線柔和地塗抹在緊閉的眼瞼上,帶來一層朦朧的紅暈。

先是聽覺。

平穩有力的心跳聲貼著耳鼓傳來,一聲聲,沉實而溫暖,如同最可靠的節拍。

緊接著,是更清晰而悠長的呼吸聲,帶著少年特有的清冽氣息,均勻地噴灑在她的發頂和額角。

然後,是觸覺。

臉頰所抵之處,並非想象中柔軟微涼的枕套,而是溫熱的衣物布料。

呼吸間,那溫熱透過單薄的羊絨衫傳遞過來,熨帖得她臉頰發燙。

一隻手臂沉甸甸地環在她腰後。

那力道並非是勒緊的束縛,卻帶著一種宣告存在的重量和佔有感,將她牢牢地圈固在一片堅實溫熱的懷抱裡。

她的身體幾乎完全嵌合在對方懷裡,臉頰緊貼著少年寬闊的胸膛,一條腿也抵著著對方屈起的膝蓋。

而且自己的手還能感受到一片溫熱的肌膚。

眼皮下的眼珠輕輕轉動了幾下,黎知終於完全睜開了眼睛。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沈元近在咫尺的喉結和線條流暢的下頜線。

從這個角度,她只能看到他微抿的唇和微微翕動的鼻翼。

心臟像是被什麼東西輕輕撞了一下,隨即怦怦加速跳動起來,撞擊著胸腔,彷彿要掙脫開與那片溫熱胸膛緊密相連的距離。

她瞬間完全清醒了!

睡前的記憶如同潮水般回湧。

從依偎著調整姿勢,到漸漸放鬆沉睡……竟然,就這樣睡著了?!

而且,還一直睡在沈元懷裡?!

臉頰上的溫度驟然飆升,身體下意識地就想彈開。

然而那隻環在腰後的手臂,彷彿有自我意識般,在她稍有動作的瞬間便收緊了幾分,手臂上的肌肉線條在衣料下隱約繃起。

“嗯……”

頭頂上方傳來一聲模糊低沉的鼻音。

沈元的下巴無意識地蹭了蹭她柔軟的發頂,手臂又緊了緊,將她更深地揉進懷裡。

這無意識的本能反應,讓黎知渾身僵硬,連掙扎都忘了,只覺得耳根燙得要燒起來。

她不敢再動,只能屏住呼吸,努力將自己縮得更小一點,臉頰被迫更緊密地貼著他心臟的位置,震得她心慌意亂。

她小心翼翼地轉動眼珠,看向沈元依舊沉睡的臉。

少年闔著眼,唇角似乎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放鬆弧度,睡得十分安穩。

沒有了平日裡的張揚痞氣,褪去了醒來時的熾熱與得意,此刻的沈元褪去了稜角,只剩下純粹的恬靜。

日光將他俊朗的側臉輪廓描摹得格外清晰柔和。

黎知的心跳在那一瞬間,奇異地和耳畔那沉穩的心跳逐漸重合了節奏。

一股巨大的羞赧與另一種難以言喻的暖流交織著衝上心頭,幾乎要將她淹沒。

她……就這樣躺在他懷裡,睡了整整……大半個上午?!!

床上的鬧鬧似乎被黎知的動靜驚擾,懶洋洋地抬起頭,那雙漂亮的貓瞳望過來。

落在床上依偎著的兩人身上,帶著一絲習以為常的平靜,隨後又低下頭,繼續蜷著身子打盹兒。

黎知只覺得臉頰上的燙意蔓延到了脖子根,甚至感覺那處被他留下的草莓印記也在發燙。

她想立刻逃走,掙脫這個讓人窒息的懷抱,卻又被一種莫名的柔軟和貪戀絆住。

最終,她只敢極輕微地,從齒縫裡溢位一聲又羞又惱的嗚咽:

“臭沙幣……勒死我了……”

那聲細微的嗚咽像羽毛般拂過沈元的意識。

環在黎知腰後的手臂先於清醒的大腦做出了反應。

手臂無意識地又收攏了幾分,近乎霸道地將試圖悄悄掙脫的柔軟身軀更深地嵌進懷裡,下頜抵著她的發頂蹭了蹭。

頭頂傳來一聲帶著濃濃睡意的咕噥:“唔……別動……”

聲音低沉沙啞,像蒙著層慵懶的薄紗,是尚未完全甦醒時獨有的腔調。

黎知身體瞬間僵住,連呼吸都屏住了。

她能清晰地感覺到他胸腔的震動,那沉實的呼吸節奏被打斷,隨即又變得悠長,彷彿下一秒就要再次沉入夢鄉。

幾秒鐘令人屏息的沉默後,那沉甸甸靠在她頭頂的下巴又細微地動了動,溫熱的呼吸開始規律地拂過她的髮旋。

她微微偏頭,試圖調整脖頸處過分的緊密,讓呼吸順暢些。

她輕微的動作像投入平靜湖面的最後一片落葉。

沈元胸膛起伏的節奏忽地變了。

一聲帶著點初醒時茫然的微重的鼻息噴在黎知發頂。

接著,那緊擁著她的手臂驟然鬆弛了力道,指節緩緩鬆開,不再是桎梏,轉而變成一種鬆散的輕搭。

環在腰後的手掌帶著初醒的慵懶向上移動,指腹隔著柔軟的羊絨衫,在她微凸的肩胛骨間那塊敏感的面板上輕輕摩挲了一下。

帶來一陣細微的酥麻。

“嗯……”

一聲意味不明的音節從他喉間溢位,帶著初醒的模糊和不易察覺的滿足感。

黎知能感覺到頭頂那沉甸甸的重量緩緩抬起了一點點。

隨後,少年溫熱的呼吸再次灑落,這一次更加近的拂過她的脖頸。

目光如有實質。

她能察覺到那道視線落在了她的頸側。

“嘶……”

頭頂傳來一聲近乎含在喉嚨裡的倒吸氣。

彷彿是在為那顯而易見的“罪證”發出無聲的驚歎。

沈元撐起一點身體,半垂著眼簾,模糊的視野漸漸清晰。

他的目光頓住了,指腹原本在她脊背無意識摩挲的動作也瞬間停滯,空氣中流淌著一種粘稠的暖昧。

少年呼吸微窒,視線從那印記上艱難地移開,緩緩向上。

最終,徹底落入了那雙羞赧而水光瀲灩的眼睛裡。

那雙眼眸裡清晰地倒映著他自己,帶著初醒的慵懶和……再次被點燃的灼熱亮光。

空氣瞬間被無形的張力填滿。

晨曦透過窗簾縫隙,在少女緋紅的臉頰上跳躍。

沈元喉結滾了滾,將眼底翻湧的熾熱無聲斂去幾分,最終化作唇角一抹慵懶又溫存的弧度。

聲音低沉沙啞,清晰地落入黎知耳中:

“黎寶……早安。”

“早……早安你個頭啊!都幾點了啊!”

黎知剛氣勢洶洶地喊完,自己卻先有點虛地撇開了眼。

她試圖推開他坐起來,好遮掩那點不合時宜的心跳加速,但沈元的手臂還鬆鬆地搭在她腰後,像一道無形的攔網。

“哼,放開啦,要抱到什麼時候啊!”

她咕噥著,掙扎的力道卻軟綿綿的,毫無威懾力。

沈元沒動,只是稍微撐起點身體,低頭看著她,嘴角那抹笑更深了。

他的手依舊在她肩胛骨的位置無意識地摩挲著羊絨衫柔軟的紋理,像是在安撫,又帶著點貪戀的佔有意味。

突然——

“咕嚕……”

一聲清晰又有點突兀的輕響,不受控制地從黎知蜷縮的腹部位置傳了出來,打破了房間裡的粘稠氣氛。

空氣彷彿凝固了一秒。

黎知的身體瞬間僵住,原本就透著粉的臉頰“唰”地一下徹底紅透,那緋色一路蔓延到耳根脖頸。

她狠狠剜了沈元一眼,聲音又急又快,帶著點欲蓋彌彰的羞惱衝口而出。

“看什麼看!我……我餓了不行啊!”

這份羞惱似乎找到了一個宣洩口,瞬間點燃了她心頭積攢的所有委屈。

美少女猛地抬起頭,控訴像連珠炮一樣砸向眼前這個始作俑者:

“都怪你!臭沙幣瑟蘭!”黎知手指用力戳著沈元的胸膛,指尖微微發顫,“說什麼讓我過來做作業!騙人的!全是騙人的!”

她呼吸急促,想到不久前的旖旎與驚悸:“我剛來你就……啃我脖子!留那麼大個草莓!”

“還……還搶我初吻!”

“還……還亂來!嚇死人了知不知道?壞蛋!沈元你個臭流氓!”

最後,她指著自己還在咕咕作響的肚子,聲音帶著哭腔:“現在好了!親也親了,嚇也嚇了,還……還餓著我了!你這個男朋友怎麼當的啊!大瑟蘭!大沙幣!”

沈元就這麼看著懷中美少女一張小嘴叭叭不停,紅著臉從脖子上的草莓數落到肚子餓,說得氣鼓鼓彷彿全是他的錯。

那雙水汪汪的大眼睛硬擠出委屈的弧度,長長的睫毛撲扇著,一副“我委屈大了”的控訴模樣。

看著她這副“惡人先告狀”、努力把鍋甩得乾乾淨淨的小模樣,沈元眼底的笑意越來越濃,終於沒忍住,低笑出聲。

“嘖,”

少年搖著頭,修長的手指帶著點親暱的力道,捏了捏美少女氣鼓鼓的臉頰肉。

“黎寶啊……”

他的聲音帶著點無奈,又帶著十足的寵溺和了然,目光故意在她白皙的頸側和她自己剛剛種在他脖子上的草莓之間打了個來回,戲謔地拉長了尾音:

“還惡人先告上狀了?剛才啃我的時候不挺兇的嗎?草莓印留得比我都大一圈,現在倒裝小可憐了?嗯?”

沈元一邊說,一邊用手指輕輕點了點自己脖子上那片更鮮豔的、她留下的“罪證”,接著又戳了戳她頸側那個由他製造的、相對更淡一點的印記,意思不言而喻。

“再說了……”他湊近她依舊泛紅滾燙的耳廓,壓低了聲音,帶著點得逞後的痞笑,“那初吻……明明是我考到665分的約定對吧?這不能叫搶吧?”

“現在賴我一個人頭上了?嗯?”

“哼!沙幣!!”

被精準戳穿的黎知瞬間炸毛,臉頰紅得要滴血,羞憤地抬起手又要捶他。

“就知道記這些有的沒的!不許說了!我肚子餓!趕緊給我找吃的去!”

沈元大笑著,一把捉住她揮舞的小拳頭,眼底笑意更盛,帶著認命的縱容和滿滿即將去投餵自家嬌氣包的新任務。

“得嘞!我這就去給我的大寶貝找吃的去。”

“哼!這還差不多!快點!”

“對了,在外賣到來之前,大寶貝要吃點冰淇淋嗎?”

聽到沈元的話,黎知的眼睛立刻亮了起來。

“吃!當然要吃了!”

沈元沒有立刻回答,而是一手撐住床墊,稍微坐直身子,目光灼灼地轉向黎知。

他唇角勾起一抹狡黠的笑,低聲道:“等等——在你吃上冰淇淋前,是不是該說句好聽的給我?比如……”

他故意拉長尾音,指尖輕戳她泛紅的臉頰。

黎知心跳又亂了起來,耳根發燙,她半張臉埋進被子裡,含混地嘟囔:“……你想聽什麼?就知道欺負人。”

沈元沒挪開眼,反而更靠近些,等著她磨蹭出口的話。

黎知看著沈元臉上那副得意的笑容,又氣又饞。

內心掙扎了片刻,最終對冰淇淋的渴望戰勝了羞惱。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叫了。

她抬起泛紅的臉頰,目光凝視著沈元,嬌聲嬌氣地嘟囔了一句:

“哥哥最好了……”

這聲帶著彆扭的甜軟呼喚像電流瞬間擊中了沈元。

他臉上的表情凝固了一秒,隨即被幾乎要溢位來的驚喜和滿足取代。

“等著!”

話音未落,沈元就像被點燃了引信的炮仗,“嗖”地一下從床上彈了起來。

動作迅猛得甚至帶著點少年特有的莽撞勁兒,

他腳步生風,幾乎是連蹦帶跳地衝出了臥室,直奔廚房或冰箱的方向。

目的只有一個:立刻、馬上把那個能換到“哥哥最好了”的冰淇淋拿到他的知知面前。

不一會兒,他捧著兩盒香草冰淇淋回來,眼睛亮閃閃的,獻寶似的遞給黎知。

黎知剛接過,沈元就使壞地用冰涼的指尖蹭了下她的鼻尖,引得她嬌呼一聲:“沈元!”

不久後,沈元點的外賣也就到了,兩人來到書房,然後慢慢吃著午飯。

吃過午飯,沈元和黎知依舊沒有繼續做作業的想法,而是繼續躺到了床上。

到了這個時候,黎知對於這樣的接觸已經沒有什麼排斥,甚至能主動趴在沈元身上,像個樹袋熊一樣。

整個下午的時間,兩人都在玩鬧。

沈元故意學黎知先前的聲調,拖長聲音說“哥哥最好了”,黎知羞得耳根通紅,抓起沙發抱枕砸他。

沈元也不躲避,就等著黎知砸下來,然後在少女的驚呼聲中,一把將她摟到自己的懷裡。

片刻的對視後,兩人的唇齒又糾纏到了一起。

直到夕陽西沉,黎知驚覺時間已經不早了。

手機上的時間已經來到了五點四十——老黎下班通常六點到家。

黎知“噌”地跳起來,臉上略顯焦急:“老黎快回來了!我得回去了!”

沈元一聽,也立刻從床邊站起:“等等,我送你回去!外套。”

黎知抓過沈元遞來的外套,飛快穿上。

兩人的手自然的牽到了一起,他們快步衝出臥室,然後沈元便一把開啟了大門。

冰冷空氣撲面而來,瞬間驅散了屋內的暖意。

沈元緊了緊握著黎知的手,兩人快步穿過樓道。

幾步路的距離就到了黎知家門口。

樓道里異常安靜,只有兩人急促的心跳和腳步聲。

沈元依依不捨地鬆開手。

黎知站在自家門口,手放在冰冷的門把上,卻沒有立刻轉動。

她深吸一口氣,彷彿在醞釀勇氣,然後猛地轉過身——

少女的臉頰因寒冷和緊張微微泛紅,一雙眼睛帶著明顯的羞赧和不容置喙的警告,刻意壓低了聲音,語速很快的講道。

“待會兒回去後記得也把衣服換掉啊!不要讓沈叔和張姨看到、看到脖子上那個草莓印!”

她的目光掃過沈元領口位置,又急急補充道:“領子拉高點!遮住!”

美少女語氣兇巴巴的,卻藏不住那份生怕被抓包的慌亂。

沈元看著黎知這副緊張兮兮的模樣,低笑一聲回應道:“知道了。”

隨即,他伸出手臂,一把將黎知摟進懷中,低頭看著她問道:“那……晚上還來不來了?”

“才不要來了!”黎知立刻拒絕,臉頰泛紅,聲音帶著幾分羞惱,“一來準沒好事,初吻都被你騙走了!”

沈元沒有反駁,只是看著她,嘴角的笑意更深,帶著瞭然和寵溺,彷彿看穿了她口是心非的小心思。

這笑容讓黎知心跳更快,羞意更濃。

她像下定決心似的,突然踮起腳尖,在沈元帶著淡淡笑意的唇上飛快地啄了一下,又迅速退開,聲音低如蚊蚋:“……明天,明天再來。”

“那我就在家裡恭迎大駕了哦。”

黎知看著沈元那壞壞的目光,輕哼了一聲。

“壞蛋!”

說罷,美少女飛快轉身開啟家門,然後溜進了家門。

沈元望著她消失的背影,低笑著用指腹蹭過唇角,那裡還殘留著她輕吻的溫度。

不過沈元也沒有停留太久,很快就回到了家裡。

老丈人和丈母孃快回來了,老沈和張雨燕女士也快回來了!

黎知不能被發現草莓印,沈元也不能被發現啊!

門內,黎知背靠著冰冷的門板捂住發燙的臉。

美少女匆忙跑進臥室拉開衣櫃,翻出一件米白色高領毛衣換上,對著鏡子反覆確認領子能嚴實遮住頸側的紅痕。

而此刻剛進家門的沈元,也正扯著黑色毛衣領口站在房間衛生間的鏡前,指尖摩挲過黎知留下的草莓,喉結滾動間將衣領拉至下頜。

藏好,安穩。

晚上吃飯的時候,張雨燕女士和老沈果然都沒有發現異常,單單問了沈元和黎知在家幹嘛。

沈元和黎知對父母的回答都一樣。

做作業。

嗯,就是在做作業!

小情侶之間的作業,怎麼了?!

屬於高三生對於作業的信念感,立刻讓雙方父母信以為真了。

黎知晚上並沒有去沈元家,而是就在家裡待著陪伴父母。

後天就是年三十了,總不能老是溜達到隔壁去。

還只是男朋友呢,就一天到晚的不著家!

到了以後還了得了?

客廳裡暖意融融,老黎正坐在沙發上陪著妻子看電視。

黎知蜷在旁邊的單人沙發上,捧著手機,手指飛快地敲擊著螢幕,

一抹甜絲絲的笑意不自覺地爬上了她的嘴角。

老黎抬眼看她,臉上帶著幾分瞭然和縱容的溫和神情,狀似不經意地問:“知知,笑什麼呢?是不是又在跟沈元那小子聊天啊?”

美少女正沉浸在螢幕另一端沈元發來的資訊中,乍一聽到父親的聲音,特別是提到沈元,整個人像是被戳中了小秘密一般,臉“騰”地一下就紅了。

她幾乎是從沙發上彈起來的,聲音又急又快,“才不是!別瞎猜!我……我看搞笑影片呢!”

老黎和徐嬋看著女兒強作鎮定的模樣,兩人目光交匯,臉上同時浮現出心照不宣的笑意。

黎知察覺到父母的目光,頓時臉頰燒得更燙,猛地從沙發上彈起來:“我不陪你們看電視了!“

話音未落,她已經像受驚的小鹿般轉身,飛快衝回自己房間,砰的一聲關緊了房門。

“哼!都怪沈元這個沙幣!”

黎知看向手機,訊息記錄中,是沈元拍下的一張照片。

那是她依偎在沈元懷中睡覺的畫面,畫面裡她蜷在他懷中睡得毫無防備的模樣。

“瑟蘭!竟然偷拍我!”

指尖懸在對話方塊許久,最終只戳了個[憤怒貓貓]表情包傳送。

她撲到床上捲起被子,明明才剛分開,可掛鐘的秒針卻像被糖漿黏住似的,走得黏黏糊糊。

另一端的沈元仰面躺在床上,舉著手機反覆點開照片放大又縮小。

脖頸間被黎知咬出的印記隱隱發燙,惹得他對著天花板傻笑。

可笑著笑著又焦躁起來,離明天見面還有整整十二個小時!

但時間總會過去。

第二天早上,等到爸媽們都出門上班後,沈元迫不及待的來到黎知家裡。

而令沈元感到驚喜的是,黎知沒有選擇和他一樣穿著高領,而是選擇了一件圓領毛衣。

看的出來,她是剛剛換上去的。

少女依舊綁著自己的高馬尾,頸側尚未消退的草莓印十分顯眼。

然而,當她的目光移到沈元身上時,黎知微愣。

昨天還穿單薄毛衣的人,此刻竟嚴嚴實實地裹著一件高領毛衣。

她明白沈元的意圖。

他在遮掩她昨日氣急時在他脖頸上留下的印跡,就像她今天早上那樣。

不過黎知現在可是毫不遮掩展示的那一個。

一抹狡黠的笑意爬上黎知嘴角。

她歪著頭,故意盯著沈元被高領束縛的脖頸處,指尖輕輕點著自己頸側那個顯眼的紅痕,聲音帶著一絲促狹的甜意。

“哥哥這是幹嘛呢?在我這裡……遮遮掩掩什麼呢?”

沈元被黎知這模樣撩得耳根發燙,但他卻強作鎮定地挑眉反問:“你說呢?”

他忽然伸手攏住黎知的後頸,拇指有意無意蹭過她頸側自己留下的淡紅印記,低聲笑道。

“還不是某個人,挑了個顯眼的地方蓋章留證。還告訴我不要被爸媽發現。”

沈元看著黎知的眼睛:“現在指責起我了啊?”

黎知被他的動作激得輕顫,正要反駁,沈元卻倏然低頭,嘴唇輕輕碰了下她暴露在毛衣領外的鎖骨,悶著聲音控訴。

“這麼冷的天穿圓領……黎知同學,你居心不良。”

黎知觸電般縮了下脖子,猛地推開他,臉頰緋紅地瞪眼控訴:“瑟蘭!你要幹嘛!”

沈元被推得踉蹌一步,也不掩飾自己的目的:“想留一個草莓印。”

“滾!”

黎知瞪了一眼沈元:“少廢話!今天什麼事情都不要想!必須做作業!”

望著她炸毛的模樣,沈元眼底笑意更深:“知道了,寶貝。”

他拖長了調子,慢悠悠補了一句,“……保證不耽誤正事兒。”

黎知的臉騰的一下紅了。

很顯然,她聽出了沈元的畫外音。

“不可以親這裡啊變態!”

年廿九,沈元和黎知就在沈元的書房中做作業,至於別的事情嘛……

寒假12張試卷呢,總該休息一會兒的。

一天做四張試卷,總有休息時間的。

休息的時候幹嘛呢?

自然是種草莓了。

直到黎知回家的時候,她的肩上又多了兩顆草莓。

沈元也沒好到哪裡去。

時間兜兜轉轉的,就來到了年三十這一天。

沈元和黎知過年都是回老家的,家裡的老人家身體還硬朗,自然是要一起過年的。

不過由於兩家人的老房子都已經拆了,所以一般都是年三十回去過個年,在鄉下鬧騰到12點後就回市裡了。

當然,沈元願意的話,也能提前溜達回來。

但家裡的大人是不會提前回來的,不鬧騰到半夜三四點是不可能散的。

不是打牌就是打麻將,熱熱鬧鬧的。

當然,老沈和老黎雖然打牌打麻將,但有個習慣還是保持的挺好的,他們一年到頭就玩這麼一次。

而且輸贏也不大,誰也不上頭。

贏了的那個還要請客吃夜宵。

沈元小時候以前就聽老沈說,當年打牌一晚上贏了200,結果夜宵吃了他600塊。

血虧。

大人打牌搓麻將,小孩跑來跑去放煙花,這大概就是鄉下的年三十了。

早上9點,兩家人幾乎是同時出門的,手上拎著各種給老爺子老太太的東西。

沈元一眼就注意到了黎知寬大羽絨服下的高領毛衣,於是,沈元也給美少女展示了一下自己的高領毛衣,惹得黎知給了他一個白眼。

電梯裡,沈元故意湊到了黎知身邊的地方。

電梯下行。

老沈已經在和老丈人商量晚上的事情了,而張雨燕女士則和丈母孃閒聊著,兩人時不時的回頭看一眼縮在電梯後面的小情侶。

趁著父母正討論事情的間隙,沈元偷摸將手探向黎知垂在身側的手背。

指尖剛觸到她的肌膚,黎知卻像受驚的兔子般猛然抬手,“啪”一聲脆響,狠狠拍開他的爪子。

沈元吃痛縮手,對上黎知羞惱警告的瞪視,只得訕訕摸了摸鼻尖憋住笑,耳根卻悄然燒紅。

正好此刻,兩個媽媽轉過頭看,看著沈元和黎知的模樣,張雨燕女士立刻伸手揪住了沈元的耳朵。

“疼疼疼……”

沈元這下老實了。

車子在老家曬稻地上停下後,兩家人一同下了車,然後沈元便看到了一輛熟悉的車。

楊以水的車?

誒?

沈元和黎知揮了揮手後,便來到了爺爺家裡。

還沒到家裡,沈元就聽到了大表姐那熟悉的笑聲。

同樣的還有小表弟的控訴。

“姐!當個人吧!年三十還抽查英語啊!”

“沒學好是吧!回頭給我去抄單詞!”

“啊!!!我要回家啊!”

趙越洋崩潰著朝門外跑來,然後就看到沈元一家走了進來,頓時扯著嗓子哀嚎。

“小舅媽!快給姐介紹個物件吧,趕緊收了她吧!讓她別折磨我了!”

沈元聞聲面色驟變,一個箭步衝上去緊緊抱住趙越洋,把他家裡拖,壓低聲音急道:“你小子瘋了?!大過年的說這種不吉利的話?!”

小表弟手忙腳亂的反抗著,但最後還是被沈元拖到了大表姐面前。

此時的楊以水滿臉含笑,那知性的面容上帶著溫和的笑意,但就是看的小表弟渾身發抖。

“姐……我說笑呢……我、我怎麼捨得您嫁出去呀?”

楊以水拍了拍小表弟的腦袋:“3000個單詞,抄吧。”

小表弟當即就哭了。

這一哭,小姑立刻走出屋子給他腦袋來了一下。

“大過年的嚎什麼!”

屋內,沈元的爺爺沈松德聽著外頭那熱鬧的模樣,臉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爺!奶!噔噔!想我了沒有?!”

沈元蹦躂進了屋內。

“想你個屁!平時也不知道來看我們!”沈松德沒好氣的看著沈元。

奶奶趙琴卻是拉過沈元的手,一臉笑眯眯的。

“誒誒誒!我高三啊!我很忙的!!”

說罷,沈元看向奶奶:“奶奶,我期末考了665!”

“好!好的!”

沈元看著奶奶,滿臉笑嘻嘻的。

奶奶其實並不知道這個分數意味著什麼,但這並不妨礙她誇獎沈元。

見孫子這麼高興,便樂呵呵地拍著他的肩膀誇獎:“咱們元元出息了,可要再努力點啊!”

爺爺在一旁笑著點頭,附和著說些家常話。

沈元正聊得起勁,就在這時,楊以水從客廳門外探出頭來,臉上掛著促狹的笑容。

她衝著沈元一擺手,喊道:“沈元,別在這兒磨蹭了!快跟我一起去叫沈鳴起床!”

說完,她還故意衝爺爺奶奶眨眨眼,一副等著看好戲的樣子。

沈元被打斷,無奈地看了爺爺奶奶一眼,得到老人示意後,他只得起身跟楊以水走。

一出門,沈元臉上的無奈勁兒就立刻消失不見,換上了一臉躍躍欲試的模樣。

“走走走!走走走!鳴木頭這個懶狗,今天直接給他把被子掀了!”

一行人興沖沖的跑到了沈鳴家裡,趙越洋一馬當先,飛快衝到了二樓沈鳴房間門口。

但就在他準備開門的時候,卻被沈元一把攔住了。

“等等!”

趙越洋滿臉疑惑的看著沈元:“咋了哥?”

沈元轉頭看向楊以水:“姐妹,嫂子在裡面嗎?”

“嘶——”

楊以水猛的瞪大了眼睛:“艹!讓沈鳴這傢伙有護身符了!”

這時,沈元飛快拍了拍趙越洋的肩膀:“去!找你大舅去問問!”

“為……”小表弟話還沒有說完,就看到沈元和楊以水那嚴肅的目光,立刻就慫了。

“我去,我現在就去……”

不久後,小表弟就帶來了訊息。

嫂子不在!

“蕪湖!”

下一秒,沈元飛快開啟房門衝了進去!

“沈鳴!起床了!!”

可憐的老大哥還在睡夢中就被弟弟妹妹們直接掀了被子。

被薅起的老大哥一臉幽怨的看著站在床邊笑嘻嘻的三人。

“要幹嘛?”

趙越洋搖搖頭:“不幹嘛。”

沈元咧嘴一笑:“純犯賤。”

楊以水指著沈元:“他想的。”

沈元飛快指向趙越洋:“對,就是他。”

“你紅包沒了。”老大哥看著趙越洋。

小表弟要哭了。

三人就這麼在老大哥房間坐了下來,開始閒聊了起來。

沈元最關心的自然是老大哥的婚期。

“3月12,到時候來,女朋友也帶來。”沈鳴半開玩笑的講道。

沈元的官宣朋友圈,在座其餘三人可都是看到的。

說到這裡,楊以水忽然開口:“誒!沈元,黎知也在村裡吧?”

“咋了?要我去接過來在你面前秀恩愛嗎?”

這一下就直接戳到了楊以水的痛點。

“滾滾滾滾滾!沙幣孩子死遠點!”

沈元話音剛落,口袋裡的手機震了震。

趁大表姐圍著沈鳴問婚事細節,他拿出手機解鎖螢幕,訊息來自置頂聯絡人:

“哥哥,在做什麼呢?”

沈元唇角勾起,指尖快速敲擊:“在聊天,你呢?”

幾秒後,聊天框彈出一張照片——砂糖橘。

緊跟著是黎知的回覆:

“吃水果補充維生素[笑臉]。”

暖意從眼底漾開,沈元放大照片,注意到她搭在桌沿的指尖透著淡粉色。

還不等沈元說什麼,就見黎知的新訊息跳了出來。

黎知:“哥哥大抵是倦了,都不願找妹妹聊天了。”

沈元的目光緊盯螢幕,嘴角不自覺地揚起。

忽地,他猛地站起身對楊以水幾人道:“失陪了!”

不等眾人反應,他已攥緊手機,三步並作兩步衝出房門,身影迅速消失在走廊盡頭。

“他幹甚去了?”

楊以水聳了聳肩:“找女朋友去了唄。”

聽到這話,沈鳴和趙越洋同時轉頭看向楊以水。

楊以水一愣,隨即立刻理解了他們眼中的含義。

大表姐頓作掩面泣狀:“嗚嗚嗚……我要告訴外公,說你們欺負我!”

說完,大表姐也跑出去了,留下兄弟倆面面相覷。

片刻後,沈鳴忽然反應了過來。

“臥槽!她不會真去告狀了吧?”

雖然楊以水28歲還沒結婚,但家裡對她還是很縱容。

尤其是老爺子,楊以水真要去告狀了,他倆真得挨老爺子一頓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