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瑟微微躬身,“向您致敬,薇奧菈大人,但請別稱呼小小領主,陛下並不喜歡這樣的稱號。”

“好吧,有小脾氣的領主大人。”

“兩位可以放下戒心,我薇奧菈作為樹精中最為睿智的智者,自然不會將朋友看錯成敵人。”

薇奧菈說這話時挺著小胸膛,帶著一股不符合樣貌的成熟自信。

但在陳嶼眼裡,她只是一個不到一米三的小豆丁。

比他也大不了多少。

至少是半斤八兩的存在。

薇奧菈望向旁邊冷著臉的伊瑟琳。

“伊瑟琳,放輕鬆些,死亡亦是自然迴圈中不可或缺的一環,只要它不帶來無序的破壞與腐朽的蔓延,就無須過於戒備。”

伊瑟琳站得筆直,保持著精靈的優雅儀態,聞言只是微微頷首,清冷的聲音恭敬回應。

“是,薇奧菈大人。”

“哈哈哈,薇奧菈大人,這裡沒什麼事的話,那我就出去了。”老布魯姆識趣地離開。

他走後,亞瑟才問道:“尊敬的薇奧菈領主,感謝您的收留,我與陛下從東沼澤地來,因追殺哥布林而誤入這裡。”

“請問根語森林具體位於群山的哪個位置,我們該如何安全返回東沼澤?”

薇奧菈抬起小手,一根纖細的藤蔓立即在牆壁延伸出,將書架上的地圖取了下來。

“這個問題簡單,根語森林位於西沼澤地的邊緣地帶,更準確地說,是在西沼澤地與幽暗之地動盪不安的夾縫之中。”

“嗯……你們能穿越混亂的西沼澤找到這裡,說實話也是奇蹟。想回東沼澤地,最快的路徑是向東,穿過幽暗之地外圍那條狹窄的‘走廊’。”

“那裡盤踞著哥布林軍團的一座重要堡壘——‘裂石隘口’,那是他們控制地下城黑曜石礦區和扼守通道咽喉的關鍵節點,守衛極其森嚴。”

“原路返回的話恐怕也不行,哥布林軍團應該知道你們進入了根語森林,勢必會在外圍進行封鎖。”

“地下城呢?”

亞瑟傳達著陳嶼的疑問,“灰霧湖地下城不是四通八達嗎?”

薇奧菈輕輕搖頭。

“地下城確實龐大如蛛網,但絕大部分安全且可通行的主通道,早已被哥布林軍團牢牢控制,設下重重哨卡和陷阱。”

“剩下的一些隱秘路徑,要麼被穴居巨蜥、石化蜥蜴甚至更危險的地底生物佔據為巢穴,要麼充滿了致命的地底毒氣和岩漿,或者存在連我也無法完全探知的未知危險。”

“嗯……以你的實力想要透過那裡,還是太危險了,除非……我們的史萊姆領主擁有面對一切危險的底氣。”

雖然沒有證據,但陳嶼總懷疑這個豆丁樹精在暗戳戳點他。

不過那群綠皮矮子確實很煩人。

伊瑟琳清冷的聲音適時響起。

“裂石隘口的堡壘日常駐防至少有二十支裝備精良的哥布林方隊,與一支奴隸軍團,固定式的投石車陣列覆蓋主要通道,地面和空中佈滿觸發式陷阱與魔法警報,核心區域有薩滿維持的群體嗜血等圖騰法術。”

“強行突破等同於自殺,生還率低於百分之一,高階冒險者小隊也需周密計劃與強大後援才敢深入其中。”

薇奧菈點點頭,小腳又輕輕晃了晃,帶著點孩童提出建議時的期待感。

“伊瑟琳分析得很準確,不如這樣,你們先在根語森林暫住一段時間。”

“布魯姆那裡的空房間始終給你們留著,或許我們可以等待一個更有利的時機。”

亞瑟頓時陷入沉默。

他並非是對自身安危感到擔憂。

只是一想到哨站的花圃沒有人照顧,那些花會被野草欺負,內心便會生出愧疚感。

他已經有好幾天沒有照顧他的花圃了……

陳嶼用凝膠小手拍了拍他,撫慰道:“布蘭伯爵不時會去哨站照看那些小花,不用太擔憂。”

“等王國軍隊摸清了地下城路線,就能突破哥布林軍團的封鎖,接你回去。”

“給陛下你添麻煩了。”亞瑟道。

見他做好決定,薇奧菈小小的身體微微前傾,那雙沉澱著智慧的眼眸再次聚焦在亞瑟身上,帶著一絲好奇。

“年輕的騎士,其實從你進入這裡開始,我就在你身上感受到了一絲熟悉的自然氣息,那是不是一朵花。”

亞瑟空洞的眼眶中魂火微微晃動,顯然沒明白薇奧菈是怎麼知道的。

但經過陳嶼同意後,他沉默地點點頭,小心翼翼地從胸甲內側最貼近“心口”的位置,取出了那朵花瓣掉落的枯花。

“這是……”伊瑟琳不由得一愣。

“沒錯,正是日光菊。”

薇奧菈的聲音響起,充滿了古老悠遠的懷念。

“一種只生長在純淨生命之地的奇蹟之花,它的花瓣在陽光下如同熔化的光輝,花心則如同熊熊燃燒的太陽核心。”

“古老的傳說賦予它溝通生死界限的微弱力量,它能短暫地撫慰迷失在彼岸的靈魂,甚至……為瀕死者帶來一線逆轉的生機,為亡者保留一絲對‘生’的感知與最深切的渴望。”

“它極其罕見,又很普遍,如同自然的恩賜,只會選擇最純淨無瑕的心靈綻放。”

薇奧菈伸出小手,翠綠的光芒如同充滿生命力的泉水般流淌而下,輕柔而堅定地包裹住那朵枯萎的日光菊。

在所有人的注視下,奇蹟發生了。

乾癟發黑的花托如同枯木逢春,迅速恢復了飽滿而充滿生機的綠色,莖稈也彷彿注入了活力,變得挺直。

緊接著,一點耀眼的嫩黃從花托中心探出,如同初生的太陽。

它迅速生長、舒展,一片片如陽光般燦爛的橢圓形花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生長、綻放。

僅僅幾個呼吸間,一朵散發著淡淡暖意和純淨陽光氣息的花朵,靜靜地躺在亞瑟冰冷的骨掌之中,花心如同一個小小的太陽。

“它選擇了你,騎士。”

薇奧菈收回小手,指尖的光芒散去,她的小臉上帶著一絲施法後的疲憊,但更多的是欣慰與喜悅。

“這不僅僅是一朵花,更是生命對你靈魂本質的認可與祝福,你並非尋常意義上的高等亡靈,你是一個……被生命奇蹟本身眷顧的特殊存在。”

“好好保管它吧,亞瑟,它或許能給你帶來好運。”

亞瑟小心翼翼地捧著這朵重煥無限生機的日光菊,他無比鄭重地將這朵奇蹟之花,再次收回貼近“心口”骨骼的位置,如同守護最珍貴的寶物。

薇奧菈彷彿忽然想起了什麼有趣的事情,小手託著線條柔和的下巴,歪了歪小腦袋,像個好奇寶寶似的看向亞瑟。

“對了,亞瑟,你在東沼澤地,或者來時的路上,有沒有遇到一隻特別的烏鴉,羽毛像最深沉的夜色,眼睛像熔化的黃金,嗯……脾氣可能還有點暴躁。”

亞瑟的動作稍微僵住,但他謹記陛下教誨,努力維持著骷髏面孔的平靜。

“烏鴉?抱歉,我從未見過。”

薇奧菈沒有深究,只是輕輕“哦”了一聲,小腳丫又愉快地晃了晃。

“這樣啊……那真有點遺憾呢。”

她聲音依舊溫和空靈,語氣帶著點惋惜。

“那隻烏鴉啊……它以前可是幫過我一個小忙呢,和這朵日光菊也有一點點關係。”

“如果有機會,你將這根羽毛送回給它,裡面有著自然對它的賜福。”

她說著,小手不知從哪裡拈出了一根帶著金屬光澤的烏鴉尾羽。

亞瑟:“……我會的。”

自然的賜福?

陳嶼其實懷疑這更可能是某種自然的詛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