獸兵衛居無定所,以前沒有,現在也沒有。即便已經是出芥港這座城鎮的城備守,他依舊每天更換居住的地方,哪怕是那些茶山幫的部下也決不能在他主動出現前,找到他的所在。
“再忍耐一段時間,最後一段時間。”
那些木葉的忍者很快就會離開的,他們只是為了一個護衛任務而來。
這般想著,他還有些不安。
因為山葵一家的人找上了木葉的忍者,那個忍者也回訪了。這不是一個好的預兆,但現在不是動手的時候。
獸兵衛有一些後悔,和介雄馬很早就希望他能夠出手殺死山葵次郎長,只是那個時候山葵次郎長很安分,哪怕心有不滿,他依舊老老實實的,什麼都沒做。
不能貿然對木葉的忍者出手。
也不能就這樣什麼都不做。
那麼……
獸兵衛打定了主意。
次日,修司起了個早,依舊在城中閒走。
陽光碟機散最後一點薄霧,將港口鍍上一層晃眼的金色時,修司才返回旅舍。宏山誠早已等得焦灼,一見他便如同見了救星,連聲催促:“修司隊長!好訊息!港口那邊鬆口了,我的貨今天就能裝船!勞煩您幾位……”
得了同意,布商立刻安排人手,他太想早點離開出芥港了。
碼頭一如既往的喧囂嘈雜。宏山誠的夥計們小心翼翼地將那些遮蓋嚴實的貴重布匹從倉庫搬出,裝上停泊在泊位的貨船。
那些流裡流氣的守衛依舊只是看著,三個忍者卻能察覺到,那些人看著的並不是那些價格高昂的貨物,而是忍者小隊。
修司腳步沉穩,徑直走向正與港口官員低聲交談的宏山誠。紅豆心領神會,狀似隨意地跟在他身後半步距離。兩人身影融入往來穿梭的碼頭工人與貨箱堆迭的狹窄通道。就在這一剎那,遠處盯梢的幾個守衛下意識地集中了視線。
就是現在!
一直安靜坐在貨物箱上的鼬,看似無意地抬起了頭。猩紅的雙勾玉在陽光下一閃即逝,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在幾名守衛渙散的瞳孔中激起無聲的漣漪。
僅僅一個恍惚。
當他們的視線重新聚焦,修司已站在宏山誠身邊,正指著貨船說著什麼,紅豆抱著胳膊立在他身側。兩人?那個小鬼呢?一名守衛下意識地扭頭搜尋,只見戴著護額的黑髮少年依舊安靜地坐在原處,目光沉靜地落在忙碌的勞工身上。他心頭微松,只認為是自己眼花。
依靠鼬和紅豆的掩護,留下個分身離去後,修司隱匿身形快速前往山葵一家中。今天出芥港提前讓宏山誠離去的事情,說明那些人已經有了警戒心,這樣的話,就要加快行動速度了。
山葵家的後院依舊清幽,綱手斜倚在廊下,手裡拿著一個素白的酒碟,望著庭中光影變幻,不知在想些什麼。清冽的酒香混在晨風裡,帶著一絲慵懶的頹靡。
山葵次郎長陪坐在稍遠些的位置
“次郎長,有人找你。”綱手姬淡淡出聲提醒。
山葵當家微微一怔,隨即迅速起身告退。他穿過曲折的迴廊,在院門口果然看見了修司。
沒有在小院門口說話,他再度將修司引進了會客室之中。
“我就直說了,山葵先生,對於茶山幫的存在的意義,你是否已經有所察覺。”
次郎長沒有直接回復,而是說道:“我家本是出芥港的漁夫、小販為抵禦浪人劫掠,自發抱團而生。一直以來山葵一家也只對出芥港的事情負責,至於其他……出芥港甚少遭遇過忍者的侵害,這是木葉的功勞,此刻的混亂不過有小人想要藉此生事牟利,出芥港不喜歡他們的貪婪。”
山葵一家是出芥港本土派麼,那樣的話,相對的……
“和介一家似乎並不這麼想。”修司說道。
“和介家那些人是外來者,他們只對錢感興趣。”這個中年男人眼簾微垂,“那些人,原本是大名家老的妻子的親屬,與我們是不同的。”
“山葵先生應該有茶山幫並未被消滅的證據吧。”
“自然!”次郎長眼中精光一閃,“一切都已經準備好了。”
修司手指輕敲桌面,緩緩說道:“您願意向出芥港的人說明這件事麼?山葵一家是否願意將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情呈報給大名。”
男人不由皺起了眉頭,呈報大名?這個行動有什麼意義呢?這一切本身就是大名默許的,面前這位忍者,雖然表現得很是成熟,果然還是無法理解成人之間太過複雜的政治麼……
修司微笑著說道:“茶之國的大名,從來就沒有允許過一個匪團成為出芥港的守衛,也未曾同意一個匪團領袖成為負責城鎮安全的城備守。”
“他們不會認同這份證據的。”這位當家打算好好說明這樣做的後果,“甚至……”
“是的,甚至可能會斥責您,說您是一位心胸狹窄的人,然後順勢打擊山葵一家也說不定。”少年上忍語氣平淡,“如果,沒有木葉的話。”
會客室內驟然一靜。陽光透過窗欞,在修司年輕的臉上投下明暗分明的光影。他迎著次郎長驚疑不定的目光,一字一句,清晰無比:
“您只需在呈送給大名的報告書中寫明:在木葉隱村派遣執行護衛任務的忍者小隊協助調查下,已確鑿查明,原本盤踞在野茶坡的茶山幫匪眾並未被真正剿滅。和介一家或許是求功心切,或許是受茶山幫頭目獸兵衛蓄意矇蔽,誤判形勢,竟將這批窮兇極惡的匪徒招攬為出芥港守衛,致使港口秩序崩壞,商旅怨聲載道。懇請大名明察秋毫,撥亂反正,以安民心。”
山葵次郎長臉上的困惑、疑慮、乃至那一絲隱晦的輕視,如同被投入沸水的薄冰,瞬間消融殆盡。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近乎震撼的明悟!他猛地吸了一口氣,身體不自覺地坐直,他不由搖頭:“您,修司君,您不像是一位忍者。”
他讚歎道:“這個年齡,能想出這樣的策略,實在讓人佩服。”
茶之國大名並不想與木葉有直接的衝突,建立忍村這件事情對於大名而言,本質上屬於辦成了可以,不成其實也沒有關係。
修司的話,指明瞭這一點,次郎長也回過神來。
為什麼做出這樣的判斷?
一、黑蝕眾需要茶山幫來斂財,以一國的經濟實力,真要全力支援,是不需要用這麼不體面的方法的。
二、茶山幫的轉正方式本身就充滿了“體面”,這也代表著茶之國本身是希望留有餘地的。
既,在這件事情真能做成之前,茶之國可以提供有限的幫助,最終還是得靠黑蝕眾自己去做,而在表面上,茶之國還需要表現出對於這些事情不知情的態度出來。
在有了這樣判斷的情況下,要收集一直藏著的黑蝕眾的情報,最快的方法就是打掉茶山幫這個作為籌集資金的斂財工具,迫使黑蝕眾出手。
能直接動手麼?能,風險很高。由山葵一家出面,木葉忍者哪怕配合次郎長作證,黑蝕眾的警惕性也不會一下子拉高。
所以修司再一次問道:“山葵一家,是否願意出頭?”
次郎長神情一肅:“這是我家存在的意義,請您告訴我該如何做就可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