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書樓”只是一個俗稱。
這一座古色生香的三層房屋以圍屋形式建築起來,佔地數畝,在正門橫匾上寫著三個大字:
登高樓。
這個才是此地真正的名字。
左右兩側掛著楹聯:
“登頂方知眾山小,高飛始信海浪平。”
陳晉站在門口處,觀望片刻,然後邁步跨過那道高高的門檻。
但凡高門大戶,宅院的門檻都會設定得很高,自有風水講究。同時寓意著此門難進,閒雜人等,一概退避。
這個時候,已經有不少陳氏子弟出入,大都是年青一輩,穿著代表秀才功名的襴衫和長袍;還有個別身穿公服冠頂的舉人;更高一級的進士則幾乎沒有。
皆因金榜題名後,不管位列幾甲的進士,基本都會第一時間有了安排去處,或進入翰林院,或外放為官,紛紛赴任上位,很少有時間再來看書了。
似乎也沒繼續刻苦用功的必要,畢竟都考完了。
陳晉的出現,吸引到不少目光,畢竟昨天的祭祖儀式影響不小,許多人都曾去看熱鬧,便認出了他。
不過藏書樓中禁止喧譁吵鬧,眾人自持禮儀,自不會指指點點。
陳晉目前的許可權,只限於一樓,還無法登上二樓,而或更高的三樓。
聽說在裡面還有一座小樓,名為“禁樓”,頗為充滿神秘色彩,就算陳氏的一些嫡傳子弟都無法進入。
只是禁樓聲名在外,知名度不低,故而很多人都知道它的存在。
昨天陳壽年便特地提起過,讓陳晉不要亂跑,以免觸犯到某些禁忌。
藏書樓一樓的書籍主要為經史子集,各類文章筆記等,面向科舉考試,看這些就足夠了。
但見一本本,一排排,密密麻麻的,不計其數。
藏書區外,又設立了閱讀室,在這邊拿了書,登記在冊,即可取書去看。
每次只能取一本,只能摘錄,不能全抄,更不許攜帶出外。
若是在翻閱過程中弄髒,而或弄壞了,自有懲罰。不止賠錢那麼簡單,嚴重的,將會取消讀書的資格,再不許踏入藏書樓半步。
陳晉何曾見過這麼多的書?面色不禁一緊,按下心頭的激動,先從陳壽年列出的書單看起。
登記,取書,來到閱讀室找空位坐下,一氣呵成。
這些典籍基本為古本,以及善本,儲存得十分完好,而且整本的頁數並不算多,薄薄的一本。
他平心靜氣,仔細進行翻閱。
此刻,神魄記憶的超凡優勢發揮得淋漓盡致。
一目十行,過目不忘。
至於原文的註釋理解,則要結合各種注本來分析。
那屬於第二階段。
最後還有一個階段,就是通讀各種成文,也就是歷朝歷代各位舉人進士考中的文章。
這些文章不僅限於陳氏宗族的,還有其他人的,透過各種渠道收集羅列在此,成為後輩子弟學習的範文。
如此多的書,簡直汗牛充棟,想要一一讀完,不知要耗費多少歲月光陰才行,故而有“皓首窮經”一詞。
而陳晉當下只得那麼兩三個月的時間而已。
時不我待,所以他看得很快。
這幾乎不是讀書,而是翻書了。
一頁翻一頁,不用多久,就翻完一本,然後去換另一本。
上午第一個時辰內,竟看過了足足十二本。
如此頻繁的換書節奏,如此反常的行為,自是引起負責登記的老學究注意。
他叫住陳晉:“你到底在做什麼?三心兩意,換來換去,這般心態來讀甚書?”
陳晉回答:“我是看完了才換新的。”
老學究冷笑一聲:“看完了?簡直大言不慚。你若再這樣無理取鬧,拿老夫消遣,我便趕你出去。”
陳晉說道:“老丈若是不信,可來考核一二。”
老學究打量他一眼,當即出題:“你說拿去的書都看完了,剛才那本《尚子論書》第八頁寫的什麼?”
陳晉稍一思量,然後背誦出來,一字不差。
老學究一愣神:“第十六頁的內容呢?”
陳晉依然對答如流。
老學究仍不死心,立刻換了另一本,接連考過三題,但還是考不住陳晉:
“怎麼可能?”
其目光都變得有些呆滯:難道對方以前早已熟讀於心,而今來,只是溫故知新?
可沒道理的。
老學究坐守藏書樓一樓已經數十年,對於“陳晉”這個名字頗為陌生,今天才有些印象。
除非陳晉家學淵博,出身不俗。
但搜尋枯腸,記不起哪一房的俊秀弟子是叫“陳晉”的,而且二字名已說明問題,連輩分都沒上,只會是旁支別脈。
昨天的祭祖儀式,對於習慣埋首故紙堆的老學究來說有些遙遠了。
陳晉便問:“老丈,我可以繼續看書了吧?”
老學究瞥他一眼,一揮手:“去吧。”
不再進行干涉。
畢竟看書快並沒有違反任何規定,或許是囫圇吞棗,或許是記憶力很好。
博聞強識是一項能力,但與此同時,會極大消耗神魄念力,所以一般的人都無法持久。
不過陳晉開了竅,通了泥丸,踏入修行之門,意念之力非同尋常,足以支撐得住。
再加上解決了飲食問題,無後顧之憂。
於是接下來的日子,煉氣、練劍、讀書,數管齊下,俱是高強度的修煉,各方面的提升同樣肉眼可見。
期間陳壽年曾充當考官,讓陳晉做破題文章,看完之後,欣然讚道:“鄉試可取矣。”
時日忽忽,又到了中元節。
陳氏本家舉行了盛大的祭祀大典,陳晉自沒資格參與,不過在外圍處,也燒著一把香,遙遙一拜。
不為別的,就為了賜下祖蔭的六世祖,也該敬一炷香。
七月過完,八月金秋,鄉試大考的日子即將到來。
為了這一場大考,陳晉早已準備充分,內心平靜如常,沒有緊張,也不感焦慮。
是日,陳壽年郭璦等俱來送考,一向吊兒郎當的陳和生也來了,不過看樣子,多半是陳壽年發了話,不得不來。
說起來,陳和生秀才出身,其實也可以來考的,只不過失敗了太多次,年紀也不小了,已然看開,不再執著於此。
而陳氏其他各房,加上旁支別脈等,今屆來考鄉試的考子足有百數之多。
這些人中,最後能考中個十個八個,都算很不錯的比例了。
由此可見競爭激烈。
更別提整個州郡範圍,總共的考生接近萬數。
事關整個宗族的時運氣數,族長陳壽齊率領一眾族老等皆來送考,他顯然不大滿意今屆的參考人數,比往屆減少了一成左右。
但沒辦法,此等趨勢早有跡象,不只陳氏,其他的名門世家也是一樣的。
近年來,廟堂之上,對於門閥的壓制力度越發明顯。
好在老皇帝已經很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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