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件事?”

“沒錯。”凌風撫須笑道:“餐霞道友終於出關,據說有意選拔一個出眾的孩子做弟子,但是要求很是奇怪。第一,要求有師承。第二,要7到10歲之間的孩子。”

凌塵奇道:“好生怪異。自從她出家以餐霞為道號開始,足足在山上修閉口禪足足九年,剛出關就要收徒是什麼道理?”

凌虛道:“當年的事不少人都有過一些猜測。”

凌塵嗤笑:“所謂‘天池斬龍’嗎?”

凌風親自給師弟斟上茶,慢悠悠地道:“十九年前,那時候我們也未及而立。”

凌塵皺眉道:“我只記得當時師父告訴我們不要被江湖傳言所引誘,強制封山閉關。”

凌風微微一笑,徐徐道來,“你和凌虛不屑庶務,我知道的倒是還稍微多一點。師父說傳言裡至少有一半是真的,剩下的那一半不知道是不是有心人添油加醋。當時師父語重心長地對我說:‘人為財死,鳥為食亡,江湖必遭大難。’”

凌塵微微有些詫異,凌風繼續道:“但是這個時候,朝廷突然出手,讓各路豪傑都覺得不僅僅是天山雪蓮的事情了。雪蓮開花前一個月,官家派重兵封山把控,另調遣三十八名大內高手參與。”

凌塵打斷道:“三十八名?”

凌風微微一笑:“一夜之間傳遍江湖,你道何人能有這樣的速度和威力?”

“震懾?”

“正是如此。”凌風說著,搖搖頭:“但震懾是沒有用的。詳情我並不清楚,只是後來聽說虺龍兇猛,僅平涼王、當時人稱‘落月仙子’的肖奉瓊、大內第一高手徐洪以及綠柳莊莊主賀思誠僥倖生還。前朝寶藏下落不明、天山雪蓮被賀莊主帶走後輾轉落入橘山、肖奉瓊不知所蹤,九年前突然出現就是出家閉關。”

凌塵猶疑道:“那麼綠柳山莊的賀思誠呢?難道……”他忽然頓住。

凌風笑道:“你以為凌虛的弟子和賀莊主有關?並非如此,這倒的確是個巧合,說起來還和他的好友何善人有關。那對兄妹是何善人和凌虛相約遊覽峨眉山時在半山腰的送子廟中發現的,襁褓中留了一封極為粗糙的信件,坦言是被仇家追殺,無力攜帶幼子。”

凌塵聽他提到何懷瑾,頓時失了打聽的興致,擺了擺手道:“說起何善人……”

將經過簡單闡明,凌塵道:“便是如此了。”

凌風沉吟片刻,微微頷首:“你收徒之事我無意置喙,只是為何那賊人偏偏留下一個活口?”

凌塵道:“師兄也覺得活口是故意留下的?我當時將每具屍體都仔細檢查過,下手之人手段極其狠辣不說,殺人也極為輕易,並沒有經過劇烈的搏鬥或者掙扎,不是一擊致命的都是故意折磨。何善人雖然也略懂寫武功,但從他的屍體上看來並沒有過多抵抗的痕跡,想必也是沒來得及出手就失去了還手之力。如果說有誰能在賊人手中走過三招的話,恐怕只有何清旻了。”

“出手這樣果斷狠辣,卻偏偏放過一個天賦驚人的孩子。”凌風看了看眉頭緊皺的凌塵,勸慰道:“賊人雖然必有所圖,但像你所說的,這孩子根骨上佳不說且還願意用功,看他的樣子以後是一定要尋機報仇的,說不定賊人不但沒釣起大魚反而被大魚拖下水。”

凌塵“哼”了一聲,“想必他們也不敢來我這裡撒野。”

兩人又淺談了幾句,凌塵便要告辭,凌風道:“如今你也有了弟子,日常用品、採買不妨叫他跑腿便是。”

凌塵道:“不必。”

凌風嘆氣,解釋道:“照你所說,這孩子雖然年幼但心性過人,與你常年在山中與世隔絕雖然不易生雜念但卻易生執念,你們所用有限,半個月一個月放他下山一次即可,與同門、外人多少有些交流,免得雖然學成了武藝卻學不成做人。”

凌塵勉為其難地胡亂點了點頭。

屋裡談話的功夫,小花園裡的何清旻渾身不自在。

出了門,自稱丁家俊的少年便甩開他的手,迅速走開兩三步。

何清旻知道對方是因為什麼,只覺得臉上火辣辣的,身上彷彿長了刺一樣渾身發癢。他近日忙著趕路,甫一入山又被凌塵試探武藝,早就灰頭土臉滿身汗臭,雖然休息了一晚,但一大早山裡溪水過於冰冷,並沒有沐浴,只是匆匆洗掉了臉上的灰塵,僅有的衣物也都是穿過的,只是挑揀了一套不那麼十分髒的換上了,雖然看起來還算是體面,但靠近了不難看到汙漬、聞到異味。凌塵對外物素不在意,何清旻也不好意思提,就這樣一同來拜見掌教。

丁家俊似乎也覺得自己表現得太明顯了,乾咳一聲,道:“你我同門雖然親熱,但也不必作小女兒態。”

何清旻擠出一個笑容。

丁家俊不經意一般走到兩三步外的一株桂花樹下,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何清旻答了,丁家俊又問:“你是凌塵師叔的弟子?”

何清旻點了點頭,丁家俊有些躍躍欲試地問:“你太虛劍學到哪一招了?”

何清旻遲疑了片刻,搖了搖頭,“並沒有學。”

丁家俊疑竇叢生,卻不知何清旻的猶疑是因為他確實並沒有聽說過“太虛劍”,何懷瑾武功不高也並不熱衷於江湖,只是有凌虛、花自芳這兩個朋友罷了。

見丁家俊誤會,何清旻連忙解釋,說自己跟人學習過曾刻經的入門劍法,昨天才被凌塵收為弟子。他不願意自揭傷疤說起家事,因此聽起來更像是在無聲的炫耀。

丁家俊從鼻子裡哼出一聲笑:“哦,我明白了,你是因為入門劍法練得太好,天賦絕倫才被師叔一眼看中的。”

何清旻家中雖然不是大富大貴,但也是充實的一地鄉紳,從小不說是被如珠如寶的捧在手裡,也算得上是嬌生慣養。同齡人除卻賀氏兄妹,別人對他無不奉承有加,幾曾被人這樣當面擠兌過,頓時臊紅了臉,張口結舌不知該說些什麼。

正手足無措,只見一個小道童穿小路從小徑走過來,迎面衝丁家俊叫了聲“師兄”,丁家俊答應了一聲,突然道:“玄靜,凌晨師叔新收了弟子你也來認識一下,喏,這位何師弟。”

玄靜勃然變色,本來溫和帶笑的一張臉瞬間鐵青。

何清旻不知道發生了什麼,被他的變臉嚇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