淵安跟畫無的第一見面,用凡人的話來說,就是狗血。
那時候淵安追殺一頭封印破出的兇獸,從滄瀾到仙妖兩界邊緣,誰知兇獸狡猾的很,趁淵安不注意,將他引進一處山谷。
白霧茫茫,山峰重重疊疊,淵安置身其中,一時之間分不清方向,神識居然穿透不了。
淵安凝眉,最後提劍深入。
山谷很是靜謐,沒有一絲雜音,這樣更讓淵安心生奇怪,直到走了許久,才有些許的響聲。
淵安一邊留心,一邊靠近,似乎來到山谷深處,周圍的景色漸漸清晰。
山坡下,最中間是一方碧藍的湖水,岸上生長許多野花,花團錦簇,綠草如茵。
這仙妖邊界竟然有如此清秀之地,實乃怪哉,畢竟邊界上的大陸不是荒涼,就是怪石嶙峋。
像這種清秀雅緻的風景,還是在邊界第一次見到。
就在他懷疑之際,忽然,只見碧藍的湖水盪漾層層波瀾。
“譁!”
伴隨著水聲,一人破水而出,被熱水浸泡而粉紅的肌膚,精緻素雅的容顏,微尖的下巴。
將青霧繚繞中的身姿映襯得如水墨寫意,黑白交織,縹緲間是道不盡的出塵飄逸。
畫無似有察覺,偏頭看著淵安的方向,空無一人。
淵安乃帝神,隱身不過剎那,等畫無發覺,那處當然無人。
但見長眉斜飛入鬢,水墨鳳目,蘭枝玉樹,哪怕工筆精描也難以描繪其風華神韻。
鼻樑挺如遠山,蘊含山川之秀,唇色極淡,然線條異常優美,讓人無端想起微醺日光中素色的梨花,綻放在枝頭。
端的是風情無限,引人無限遐想。
淵安原本溫潤卻漠然的眸中蒙上了一層名為驚豔的色彩,短短的怔愣之後,快速的恢復了常態。
露在白紗外的額頭光潔飽滿,一雙鳳眸清麗瀲灩,隱隱又有一股睥睨天下的清冷之氣蘊含其間,一頭細緻銀白的頭髮,簡單的盤在腦後……或許是因為長時間的奔波原因,被風吹得,那髮絲顯得有些凌亂。
淵安從未想過這湖水裡還有人,加上畫無脖子以下都在水裡,看得不真切,自然將畫無認作了女子。
本來這裡有這邊風景就很奇怪,而且還有人,這其中的貓膩太多,淵安可還記得那隻兇獸,至於這裡,等以後有機會再調查。
他當然不知,這裡是畫無降世之地。
淵安更沒料到的是,他們還要第二次見面,儘管這是淵安單方面認為的第二次,對於畫無,確實頭次面見這位滄瀾帝神。
解決了兇獸一事,沒過幾天,朝蔚便上神殿求見淵安,面色哀慼,二話不說就跪下,“陛下,請您救救小女吧。”
淵安凝眉,執一顆黑子放在棋盤,看向了臺階下的朝蔚。
“你先說說朝露怎麼了?”
朝蔚晚來得女,如今不過千歲左右,天天護在手心,怕摔著磕著,諸位都是有目共睹。
“臣那小女的神魂被兇獸所傷,這幾日臣想盡辦法皆無法,只能眼睜睜看著孩子惡化,臣實在迫不得已懇求陛下救救小女——”
“神魂受傷……的確棘手。”淵安微微蹙眉,神魂受傷可不是一件小事。
“先護住朝露的心脈,吾想想辦法。”
“臣聽說,易族族長得了萬物長靈,而這萬物長靈的心頭血對修補神魂很有幫助。”
朝蔚想了想,啞著嗓子開口。
萬物長靈?
淵安有些好奇,口頭上也答應了朝蔚的提議,“吾會看看。”
朝蔚大喜,“多謝陛下。”只要陛下應了,朝露就有救了。
這時淵安根本不知萬物長靈化人,還是個熟人,只是純粹認為那是有了靈識的靈物,心想不難得到。
淵安大多數待在神殿,極少外出,禾神官一般只上報重大事案,像仙門家的瑣事最多自己嚼舌根,從不會在淵安面前提及,所以,淵安這一答應,導致後來的追妻之路無比坎坷漫長。
淵安本想讓禾神官前去,不過思慮一番後,很是好奇這萬物長靈乃何方神聖,決定親自前去。
彼時的瑤光不止易族這個大族,零零總總的小門小族。
淵安幻作常人模樣,穿行在瑤光都城,光這樣是打聽不到的,必須去一個雜混的地方,於是來到最繁華的地段,隨便進了一間酒樓,頂樓靠窗落座。
以他的修為,整座酒樓的聲音一字不漏的聽見,可謂是明目張膽的偷聽。
酒樓向來是魚龍混雜的地方,各種仙人間八卦瑣事從這個人道出,又進另一個人的耳,原本的意思不知有了多少個版本。
淵安可不是來聽這些的,就在他打算離去時,則被另一桌吸引。
“這易族三公子真厲害,年紀輕輕,不過千來歲就修煉到真神!”
“如果你說旁人,我是肯定不信的,但這人是易族三公子的話,不得不信,要知道可是當初以一人之力,端了一個跟易族作對的大族!”
“人家那是天賦異稟,哪裡是我等可以比擬,修煉天才不多不少,但這三公子絕對算是奇才。”
“不過我聽說三公子前不久好像將朝神官的侄子給廢了,終身不可修煉了。”
“我也聽說了,本以為是假的,畢竟對方可有個滄瀾神王是舅舅呢,三公子膽子也忒大了吧……”
淵安聽著聽著,眉頭一挑,不置可否的放下酒杯。
千歲不到,修煉已達真神,想他將近五千歲才達到真神,上萬歲方及帝神,這易族三公子比他還厲害?
淵安暗道,這些人將易族三公子傳的神乎其神,也不相信其中怎麼說的通,如果修煉這麼快速便捷,那還叫修煉問鼎天路嗎?
於是,素未謀面的易族三公子,在淵安心中,留下了第一個不好的印象。
至於那什麼廢了誰的修為,淵安完全沒放在心上。
此時,對面的茶桌來了兩人。
“上兩壺熱茶。”
嗓音溫潤,聽起來悅耳至極。
“好的呢!”
淵安好奇的抬眼,便見其風姿綽約,眉目如畫。
不就是那日山谷中的美人?
其旁邊的白澤,行為帶著恭敬,淵安自然當他是個下人,並不在意。
今日大姐第一次娶親,嫡出小姐還是未來的家主,這大婚定是辦的熱鬧,畫無看完大姐拜堂完便帶著白澤溜出來,畢竟他覺得婚宴甚是無趣。
畫無餘光看著樓下來來往往的修士,無聊的打了個哈欠。
“白澤,你能不能坐下?”畫無頗為無奈的盯著身旁的男子,他這樣站著,讓他很不適應,何況白澤又不是侍人。
束手束腳的反叫他不舒服。
“嗯。”白澤輕輕應道,撩開衣襬規矩至極。
彼時的白澤很認清自己的界限,滿心只當畫無的坐騎,無論從哪方面來說都毫無挑剔。
一主一獸有一下沒一下的搭話。
另一廂,淵安的目光毫不忌諱,赤裸裸的打量。
今日的畫無穿著比較中性,一身偏紅,不過更多是暗色為主,與新人的豔麗大紅有明顯的區分,加上長髮高高束起,映襯出白皙的臉龐,精緻的五官,不細細觀察是分辨不了雌雄。
因為淵安先入為主,畫無這樣的裝扮,只當他此番是為了方便才穿男兒裝。
許是淵安打量的目光太過熾熱,畫無終是沒法忽略。
淵安再次看向畫無時,不期然的對上不悅的眼神。
“你看夠了嗎?”言語說不上的惱意。
淵安有一瞬間的愣神,他居然能發覺他的存在?
要知道,離開滄瀾後,他一直施展了幻術,無人能看清他面目,即便與之對話,也是霧裡看花不真切,轉眼就會忘了。
淵安漂亮的眸子眨了眨,繼而輕笑,生平說了一句與他身份不符的話,“姑娘太過貌美,在下想多看幾眼養養眼,並不過分吧。”
不止畫無聽清了那句“姑娘”,就連白澤也奇怪的看著淵安,畫無面色一僵,捏茶盞的手微微用力,剋制了許久才放開,再差一點,這好好的杯子就沒了。
抬眼直視淵安,似笑非笑:“你是其他大陸過來的?”
淵安接道:“的確,姑娘何以見得?”
畫無勾唇不語,心道,如果是瑤光大陸的仙者,誰會不知道他是易族三公子,也只有這種外來的,才會稱他“姑——娘。”
而且對第一次見面的人說什麼貌美多看幾眼,怎麼聽都覺得輕浮。
於是,在畫無心中,淵安的第一印象便是輕浮不靠譜。
被人當做女子,畫無再好的心情蕩然無存,況且還看不清對方的面目,拉起白澤就想回去。
淵安見對方沒有留下的打算,心下突生惋惜,像是要挽留,脫口而出道:“姑娘可知萬物長靈?”
話落,只見樓梯口的少年,停下步子,雙眸銳利的看著淵安,“不巧——我也不知道呢。”
言訖,頭也不回的離去。
同樣白澤略帶深意的眸子望了一眼淵安。
淵安扣了扣桌面,想著畫無兩人的舉動,並不像不知情,既然對方不說,他也不能刨根問底,況且如此莽撞開口就問,跟他往日的冷靜根本不沾邊。
看來要親自去趟易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