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視窗的守望身影

深夜11點。

謝安海走出大竹林，一抬頭就看到自家二樓還亮著煤油燈，有兩個熟悉的身影正一起站在窗後眺望。

他心中不由一暖，加快腳步。

待他一推開家門，便聽到自家阿媽問道：

“安海，你怎麼這麼晚才回來——咦，你這灰頭土臉的怎麼回事？”

“阿媽，說來話長。”

謝安海放下手電筒，一屁股癱坐在竹交椅上，長舒了口氣，道：

“我好餓，家裡有沒有吃的？”

“那我給你燒碗長壽麵，再給你燒水好好洗個澡，看你這剛從煙囪裡爬出來似的！”

母親林愛荷說著便往灶房走，走了兩步又忽然轉過身來，指了指樓上，輕聲道：

“雲霞還沒睡呢，站視窗看了一晚上了！”

謝安海趕忙起身爬上二樓，進臥室一看，發現自家妻子面朝外側身躺在床上，緊閉著眼睛，發出輕微的呼嚕聲。

他拉過一把凳子在床邊坐了下來，伸手颳了刮雲霞的鼻子，故意埋怨：

“哎呀表妹，你老公半夜才回來，你居然都不關心，管自己睡著了！”

林雲霞長睫毛動了動，沒有睜眼。

謝安海輕輕抓過她的手，在她手心撓著癢癢，邊道：

“我跟你說，你老公早上帶人救回了被拐賣的學生，晚上又去參與救火了！可惜你睡著了，沒法跟你講述我的英勇事蹟，讓你有與榮焉......”

林雲霞忍不住了，一把抓住謝安海手指，睜眼嗔道：

“別動，癢死了——表兄，那你就說說看，都有哪些英勇事蹟？”

“這可就太多了。”

謝安海抽出手指，反過來握住妻子的手，道：

“早上謝慶閒一夥人假託五顯大帝顯靈不讓我進校門，被我和林光輝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你說好不好笑？哈哈哈，當時......”

雲霞搖頭道：

“表兄，這事安湖已經說過了，你再講講後面救學生和晚上救火的事唄，那才是真英勇呢！”

“好好！就是那個爛賭鬼楊守德，把自己女兒賣給山下來的賊仔了。”

“我、理想和安湖發現後就帶著一堆人追了上去，那些賊仔一看到我們這麼多人就嚇得屁滾尿流，乖乖把楊盼盼還回來了！”

“就這樣？”雲霞皺眉。

“對呀！”謝安海攤手。

“那晚上去救火的事呢？”她追問。

謝安海緩聲答道：

“白天聽老師說陳二受了些傷，師孃就想去頂半山看看，我就陪著一起去了。”

“沒想我們到剛到頂半山，就發現陳二家著火了！”

“表妹你不知道，那火燒的，轟轟響，把整個頂半山都給照亮了！”

“我和師孃趕緊幫忙打水滅火，我來回跑了不知道多少趟，這手和腳都要被累斷了！”

林雲霞驚聲追問：

“那陳二呢，逃出來了嗎？”

謝安海搖頭：

“滅了火我們才發現陳二不在家裡，可能出門沒回來吧，幸好沒鬧出人命！”

“那就好！”雲霞拍拍胸口鬆了口氣，“然後呢？”

“然後我就回家了呀！”

“好的——表兄，你扶我起來。”

“好，表妹你——啊！痛痛痛！表妹你輕點，輕點，我耳朵要沒了！”

“謝安海！你覺得很得意是不是？你覺得自己單槍匹馬找那些賊仔談判，很英勇是不是？”

“沒沒沒，表妹你拉著就好，別旋轉了，痛！”

“你還知道痛？那你有沒有想過元章才剛剛出生？你有沒有想過我還在家裡等你？”

說到這裡她已經帶上了哭腔：

“你知不知道中午師孃過來說了一遍，傍晚安湖又宣揚一遍你如何如何睿智如何如何英雄，我這心就一直揪著，就一直坐立不安？”

她放開耳朵，雙手緊緊抱住他的脖子，哭著道：

“謝安海，你要是出事了，我和元章該怎麼辦？你就不能帶著理想安湖他們一起圍住那夥人嗎，不也能把人救回來嗎？”

“謝安海，你裝什麼大英雄，誰要你當英雄了，你真當自己是孫悟空啊？”

“表妹，你聽我說，我沒想當英雄！”

謝安海拍著她的後背，輕聲撫慰：

“我是怕雙方都有扁擔柴棍的又在狹窄山路上，萬一打起來會出人命，更可能會傷害到那個學生......我是有十足把握，我一個人過去對方反而不敢動手的！”

“我不管！反正你以後不準這樣冒險......”

“好好好，我答應你，以後肯定不會再這樣輕易置自己於險地，一定會保證自己的安全！表妹，讓我先看看元章好不好？我忙了一整天怪想他的！”

“那你就看吧......哎，謝安海你別碰他，你趕緊放下！又是灰又是土又是汗的，趕緊去洗澡！”

“好的好的，表妹那我先下去了昂！”

“快走快走，一天就把我辛辛苦苦給你做的新衣服糟蹋成這樣子，哼！”

下了樓，母親已經燒好長壽麵放桌上了。

紅曲米酒加薑片做湯底，還加了個煎蛋，香得很。

謝安海一頓狼吞虎嚥，一抬頭髮現母親一直站在身旁看著他，忙嚥下食物，道：

“阿媽，你忙了一天了，先去休息唄！”

“阿媽年紀大了，睡眠淺——雲霞哄好了？”

“嗯，哄好了！”

“那你以後可得注意點安全——”林愛荷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別說雲霞了，我聽了安湖說的，都揪心得很！”

“媽，我曉得了！”

“但願你真曉得，三兄弟沒一個讓媽省心......”林愛荷說著在桌邊坐了下來，“安海，你明日應該不會有今天這麼多事了吧，能回家吃晚飯吧？”

“應該能的。”謝安海點點頭，“阿媽，明天是有什麼事嗎？”

“你舅媽說你大舅明天就能回來了，到時一定會來吃晚飯。我聽你阿爸說你想做生意，那應該多問問你大舅，他去過多少地方，應該能幫上你！”

謝安海聞言不由心中一動。

大舅父兼岳父林世明是遠近聞名的風水先生，還與一班盟兄弟組了個木偶戲班在浙南閩北到處演出，可以說是真正見多識廣，要做生意確實可以請他幫忙！

母親林愛荷雖然是外婆收養的，與大舅父沒有血緣關係，但兩姐弟從小一起吃苦一起熬過許多艱難歲月，感情極深。

而父親謝慶山與大舅父既是幼時玩伴也是少年同學，後來一起下過礬礦、闖過江湖，再後來更是成為姐夫小舅子，再親近不過。

說起來他與雲霞從小訂的娃娃親，也是大舅父、父親與外婆三人閒聊時定下的。

據說那時雲霞流著鼻涕追在他背後喊“表兄等等我”，被外婆看到了，就說：

嘿，你看這倆囝妞感情多好，要不親上加親？

就這麼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