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火焰

鄭思思動了。

先是瞳孔稍稍收縮，然後眼珠慢慢轉了過來，對上謝安海的目光。

然後——

就到此為止了。

但能夠有所反應，就已經足夠了！

謝安海決定加大力度：

“今天，就在今天早上，我和害死你阿爸的團伙當面對上了！”

“他們今天去了我們學校，拐走五年級的一個姐姐，然後被我帶人追上，把人救回來了！”

“你可以到學校問問，好多人都知道！”

“這夥人裡有個光頭肥豬，長得又兇又醜，今天我就跟他當面對峙了好長時間，你想知道他的名字嗎？”

他目不轉睛地凝視她的眼，說：

“只要你點點頭，老師現在、馬上就告訴你！”

一秒，兩秒，三秒......

當他在心裡默數到第十二秒，她終於動了。

很緩慢地點了一下頭，然後第二下，第三下。

“好，老師說到做到！這頭光頭肥豬名叫徐允雀，別人都叫他‘光頭七’！”

“他在隆港開了家歌舞廳，還在海上走私電子錶、布匹衣裳......”

“有一首童謠你肯定有聽過——

臺灣表、香港衫，巴艚船仔載滿山；

工商追、民兵攔，鈔票賺來膽包天！

——講的就是這夥人了！”

“當年你阿爸就是在海上撈到這夥狗賊仔的走私貨、撞破他們的犯罪行為，才被他們害死的！”

“但光頭七背後還有更大的人物，都跟你阿爸被害脫不開關係，老師我現在還在追查......”

“思思，你能來幫幫老師嗎？”

“再跟你說個秘密，只有我們倆知道的秘密——

這夥人跟老師也有仇，他們害得老師差點丟了工作，他們打了我弟、搶了我弟的錢，他們還威脅要傷害我爸媽、我老婆孩子......”

“但是我只能一個人藏在心裡，不敢告訴我爸媽我在追查仇人，因為怕他們擔心......”

“思思，你也不能告訴你爺爺奶奶的對不對，因為不能讓他們兩個老人家擔心！”

“思思，老師只敢跟你說，因為我們有共同的敵人，有共同的目的！”

“這是我們兩個人共同的秘密！”

“思思，你得起來幫老師，我們兩個一起合作，一起幫政府把那些壞蛋都揪出來一網打盡，讓法律審判他們的罪惡，報仇雪恨！”

講到這裡，謝安海感到掌心裡的小手突然輕輕收了下。

很輕，但他真實地感覺到了。

與此同時，鄭思思眼角也慢慢變得溼潤，滲出一小滴淚水。

緊接著，她乾裂的嘴唇微微翕動，喉嚨裡發出輕微的“嗬嗬”聲。

謝安海伸出手輕輕擦去這一滴眼淚，低頭輕聲說道：

“思思，你現在沒力氣別急著說話，如果答應要起來幫老師，要和老師合作一起報仇，慢慢點三下頭就好！”

她點頭了，一下，兩下，三下。

謝安海不禁鬆了口氣，繼續說：

“那老師可以讓溫榕先生過來嗎？她是醫生，能夠更快地讓你恢復力氣，讓你更快地來幫我！”

她再次輕輕點頭。

“好！還有，思思，你千萬別忘了要保守咱們倆之間的秘密哦，來，我們拉個勾勾！”

他輕輕勾住小姑娘枯瘦的手指，勾動兩下，再想要放開時卻發現手指被小姑娘扣住了。

小姑娘的嘴裡似乎還發出了一些微弱的說話聲。

他低下頭，耳朵靠近她唇邊，這下聽清了：

“.....發誓......蓋章......”

“哦，對對，老師差點忘了，我們再來一次——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許變！”

“來，蓋章！”

一大一小兩個拇指印在一起，她嘴角露出一絲笑容，眼中倒映的煤油燈就像兩簇火焰。

他終於放鬆下來，轉頭喊道：

“師孃、阿姨，思思需要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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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榕再次給鄭思思做了全身檢查、親手喂她吃完一碗米湯攪雞蛋，而後叮囑鄭家阿公阿嫲：

“思思現在腸胃虛弱，一開始不要給她吃太多，也暫時不要吃油膩......先繼續米湯攪雞蛋，別忘了放一點鹽，每頓給她吃一碗就好。”

“過兩天再加一點新鮮青菜碎末和肉末，如果有盤菜（蕪菁）的話也可以加，記住肉不要太肥，一定要儘可能剁碎。”

“草藥先不要吃，等她腸胃恢復了我再給她開......”

等做完這一切，已經超過晚上七點半了。

兩人辭別兩個千恩萬謝的老人家，打著手電趕往下一個地點——頂半山村，離苦尾垟大概半個多小時路程。

一路上溫榕都在嘖嘖稱奇：

“安海，我一直以為你們這些大老爺們不會懂小姑娘的心思，看來是犯了‘本本主義’的錯誤，沒想到你那麼快就把問題解決了！”

“安海，你什麼時候這麼厲害、這麼會哄小姑娘了？”

“不行，我得讓雲霞看著你點，誰知道你哄完小囝妞會不會去哄胭脂仔......”

聽到這裡，謝安海頓時哭笑不得，道：

“師孃，我哄雲霞都來不及，哪來什麼功夫去哄胭脂仔？”

“最好是沒有——”

溫榕的口吻突然變得嚴肅：

“阿海，自你結婚以來，雲霞是有多辛苦我是看在眼裡的。你這兩年一心撲在在教書上，要是沒有她幹農活、操持家務，你這個家能撐得下來？”

“師孃，我曉得的，我會讓她過上好日子的。”謝安海鄭重點頭，旋又道，“其實我最近有一些想法，本來想請老師幫忙，但可能跟你講更合適。”

“什麼事你就直說，我能幫的自然儘量幫你！”溫榕笑道。

謝安海沉吟道：

“我想做些山貨生意，想問問你們，有沒有認識一些做農貿生意的人？我想找他們瞭解下市場情況。”

“應該是有的，我回去好好想想，梳理個名單。”溫榕欣慰地點頭，“安海，你是對的，咱們本就沒有多少本錢，更加不能盲動，要做好調查工作。我感覺元章出生後，你才是真的長大了！”

謝安海正要致謝，忽然停下腳步，舉頭望向前方——前面這道山崗背後，頂半山的方向，隱隱亮起紅光，而且似乎越來越亮。

“師孃！”他驚呼道，“頂半山是不是著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