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王不見王

“從這世間，抹去！”

當最後四個字，如同九天驚雷，自凌天口中平靜地吐出時，整個原始帝城，這片沉寂了萬古的英雄葬土，徹底沸騰了！

那是一種，壓抑了無數個紀元，埋葬了無數代人，早已深入骨髓的恨與怨，在這一刻，被一捧從天而降的烈火，瞬間點燃！

“抹去？！他說……要將那些長生世家抹去？！”

“我沒聽錯吧？他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那可是王家！是風家！是俯瞰九天，視眾生為螻蟻的不朽傳承！”

“瘋了！這個外來者，他一定是瘋了！”

短暫的死寂之後，那成百上千名“罪血”後裔，爆發出了一陣，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強烈的騷動！他們的眼神，不再是單純的敬畏與狂熱，而是多了一種，混雜著滔天希望與無盡恐懼的複雜光芒！

他們怕了。不是怕凌天，而是怕，那剛剛在心中燃起的、名為“希望”的火苗，會如同過去的無數次一樣，再次被現實，無情地澆滅！

“哈哈哈……”石破天，這個剛剛被徹底擊潰了道心的少年，此刻，卻掙扎著，從地上爬了起來！他看著凌天那道並不偉岸，卻彷彿能撐起整片蒼穹的背影，竟是仰天，發出了癲狂的大笑，笑得眼淚都流了出來！

“好！好一個‘一併抹去’！”

他猛地轉身，對著身後那些，還在騷動、還在遲疑的族人，發出了此生最用力的咆哮！

“我石族，被冠以‘罪血’之名，在這座破城裡，當了無數個紀元的囚徒！”

“我們的先祖，血染邊荒，屍骨無存！換來的，卻是子孫後代，永世不得翻身的枷鎖！”

“現在，終於，有個人，站出來，說要為我們，討還一個公道！”

“你們，還在等什麼？！”

“我石破天，今日，願以我石族未來的氣運起誓！”他猛地單膝跪地，那顆高傲的頭顱，第一次，心甘情願地，低了下去！

“願奉您為主！刀山火海，萬死不辭！”

“願奉您為主！”

“萬死不辭！”

他身後，那些年輕的石族戰士，被他這股瘋狂的戰意所感染，竟是齊刷刷地，跪倒了一大片！

然而，就在此時。

“慢著！”

一聲，蒼老，卻又中氣十足的斷喝，自人群的後方響起。

只見，一名身穿赤紅色獸皮坎肩，鬚髮皆張，臉上佈滿了火焰灼燒般疤痕的老者，拄著一根由神木燒焦後製成的柺杖，緩緩地，走了出來。

在他的身後，跟著一群同樣氣息彪悍的戰士，他們的身上，都散發著一股，與石族截然不同的、充滿了熾烈與狂暴氣息的血脈之力。

“火族，火陵！”石破天看到來人，眉頭猛地一皺。

“火爺爺！”

“火陵長老！”

城中的眾人，紛紛為他讓開了一條道路，眼神之中，帶著一絲敬畏。火陵，乃是火王的直系後裔，是如今帝城之中，除了各族族長之外，輩分最高，也最受人敬重的老人之一。

“石小子，你太沖動了。”火陵沒有去看凌天，他那雙渾濁，卻又彷彿燃燒著兩團火焰的眼眸，只是盯著石破天，緩緩開口，聲音沙啞。

“公道？”他自嘲地笑了笑，“這兩個字，老夫聽了一輩子，耳朵都快起繭子了。”

“每一個來到這座城的外來者，都曾許諾過我們希望。可結果呢？他們，有的死在了界海，有的，被我們自己人，當做叛徒，撕成了碎片！”

他頓了頓，手中的柺杖，重重地，在地上一點！

“小子，老夫問你！”他終於，抬起頭，那雙燃燒著火焰的眸子，如同兩柄利劍，直刺凌天的雙眼！

“你憑什麼？！”

“就憑你這身修為？還是憑你那幾句，不痛不癢的豪言壯語？！”

“你可知，王家，為何能長存不朽？你可知，那些所謂的長生世家背後，站著的，又是什麼？！”

“你拿什麼，去跟他們鬥？！”

“拿我們這些，被遺棄了萬古的殘兵敗將的命嗎？！”

這一聲聲質問，如同重錘，狠狠地，敲擊在每一個“罪血”後裔的心頭！那剛剛燃起的狂熱，瞬間，被一股冰冷的現實，澆得冷卻了大半。

是啊，他們憑什麼？

他們，已經輸了太多次了。

然而，面對這充滿了血與淚的質問。

凌天，依舊平靜。

他沒有回答，而是緩緩轉身，走向了那群，因為火陵的話，而再次陷入迷茫與動搖的“罪血”後裔。

他走到一名，因為常年與兇獸搏殺，而斷了一條手臂的火族戰士面前。那名戰士的斷臂之處，至今，仍纏繞著一縷，如同跗骨之蛆般的、充滿了不詳與黑暗氣息的黑氣，不斷地，侵蝕著他的生機。

“這是，風家的《黑暗天功》所留下的道傷。”凌天平靜地說道。

那名火族戰士臉色一變，眼中閃過一絲痛苦與恨意。

“你……”火陵的瞳孔，猛地一縮！

凌天沒有理會他，只是伸出手，在那名戰士的斷臂之處，輕輕一點。

“嗡！”

他體內的【薪傳鼎】，轟然一震！那剛剛開闢的“心之洞天”之中，一枚，代表著“薪火不滅”的法則之鏈，微微亮起！

一縷，至陽至剛的、呈現出九色琉璃光彩的道火，自他的指尖，湧出！

“嗤——嗤——”

那縷，連尊者都束手無策的、糾纏了那名戰士數十年的黑暗道傷，在接觸到這縷道火的瞬間，竟如同遇到了剋星，發出了淒厲的尖嘯，被強行，蒸發、淨化，化作了一縷青煙！

“這！這怎麼可能？！”那名火族戰士，駭然地看著自己那重新煥發生機的斷臂，感受著那久違的、氣血通暢的感覺，激動得渾身顫抖！

“你……你這是什麼火？！”火陵長老，更是如遭雷噬，他手中的柺杖，都差點握不住！他能感覺到，那並非太陽真火，卻比他火族傳承的無上神火，更加霸道，更加本源！

“此為，薪火。”

凌天收回手指，平靜地，吐出了兩個字。

而後，他緩緩轉身，再次，看向了那依舊處於震驚之中的火陵。

“你問我，憑什麼？”

“我，不憑修為，也不憑豪言壯我語。”

他頓了頓，那雙蘊含著生與死的眼眸，彷彿穿透了帝城的阻隔，望向了這座古老城池的最深處。

那片，被無盡的混沌石氣所籠罩的、連陽光都無法穿透的禁忌之地。

“我，只憑一件事。”

“你們的王，還活著。”

“我去，見他。”

轟！！！

這句話，如同一顆真正的太陽，狠狠地，砸進了所有人的心湖之中，掀起了萬丈狂瀾！

王！

他們，還活著的王！

石王！

那個，以一己之力，血戰不朽，鎮壓天淵，帝兵崩碎，至今，仍在城中最深處，以殘軀燃不滅戰火的……

最後的王！

“你……你要去見石王老祖？！”火陵的聲音，第一次，帶上了無法抑制的顫抖與驚駭！“不可能！絕對不可能！石王老祖，早已封閉了所有感知，他老人家的生命之火，已如風中殘燭，任何一絲外界的打擾，都可能讓他，提前……”

“隕落！”

“那又如何？”

凌天的聲音，平靜，卻又帶著一種，逆轉乾坤，執掌生死的無上霸道！

“他的火，快滅了。”

“我去，為他”

“添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