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陽城東,虎賁軍營。

晨光刺破薄霧,卻驅不散營盤上空凝重的肅殺之氣。

轅門高聳,刁斗森嚴,營壘之內,甲冑摩擦聲、軍官呼喝聲、兵刃碰撞聲交織成一片緊張的序曲。

袁紹一身玄色錦袍,外罩精甲,立於中軍高臺之上。他面容冷峻,眼底深處卻藏著一絲難以察覺的焦灼。

呂布出兵的訊息如同驚雷,比他預想的更快、更猛。

“報——!”一名斥候飛馬衝至臺下,滾鞍落馬,“將軍!呂布軍一路南來,正向我軍營方向穩步推進!先鋒已過雍門!”

空氣驟然凝固。

高臺下的將校們神色各異。

淳于瓊撫摸著頷下短鬚,率先出列,聲若洪鐘:“將軍勿憂!呂布此獠,狂妄無謀!

我軍依託營壘,兵力近萬,更有堅壁可守。他竟敢主動來攻?實乃以卵擊石,自取滅亡!

待其兵鋒受挫,銳氣耗盡,末將必率虎賁健兒出營掩殺,定叫那幷州狼騎片甲不留!”

他言語間充滿自信,彷彿勝利唾手可得。

身為早有軍伍經歷的將領,他深知防守優勢,更對呂布這種“蠻勇”之舉嗤之以鼻。

“哼!”一聲冷哼如同悶雷炸響,壓過了淳于瓊的豪言。

顏良、文丑兩大漢並肩踏前一步,宛如兩座移動的鐵塔,磅礴的氣勢讓周遭空氣都為之凝滯。

顏良面目威重,手持一柄長柄大刀,刀身寒光流轉;文丑橫肉滿面,倒提一杆賓鐵鋼槍,槍尖吞吐著懾人的鋒芒。

兩人身披特製重甲,【靈裝】隱現,周身瀰漫著肉眼可見的煞氣。

“淳于將軍有些保守了!”

文丑聲如裂帛,戰意如火,“呂布小兒,不過仗著幾分蠻力橫行,又何須如此保守?

即便是野戰,某家兄弟也早欲會他一會!如今他竟敢送上門來,正是天賜良機?”

說著,他看向袁紹,請命道:

“主公,末將與兄長請命,率本部精騎出營,先挫其前鋒銳氣,斬他幾員大將!也好叫那呂布知曉,天下英雄,非他一人!”

顏良雖未言語,但那雙銅鈴般的巨眼中,燃燒著同樣熾烈的戰火。

他二人乃是【英傑】,顏良身負【獨往】【延勢】,文丑也有【連戰】【威名】【決絕】等技能,都是厲害的戰鬥能力。

更兼有聯手時威力倍增的【雙雄】之技,在關東橫行,向來無有敵手。

正是因此,他們自追隨袁紹入洛陽,聽聞呂布種種“戰神”傳聞,非但未懼,反激起無窮鬥志。

在他們看來,呂布也不過是他們揚名立萬、奠定無雙威名的第一塊踏腳石!

擊敗呂布,他們的名字將響徹寰宇,成為袁氏最鋒利的長矛,未來封侯拜將更是不在話下!

然而,並非所有將校都如顏、文二人般信心爆棚。

校尉、軍候這一級別的軍官中,不少人臉色發白,眼神閃爍。

他們中許多都是士族子弟,大多親眼目睹過呂布那如同鬼神般的恐怖戰力。

他單人衝陣、陣前斬將、視萬軍如無物的場景,至今想來仍心有餘悸。

與這樣的凶神作戰?他們心中早已打起退堂鼓。

只是袁紹頗有威信,袁氏門楣如山,此刻若露怯意,不僅前程盡毀,更可能立時招來禍端。

他們只能強壓恐懼,低頭整理著甲冑,掩飾內心的惶惑不安。

普通士卒的佇列中,氣氛更是複雜。

原虎賁軍士兵,不少人想起那日城門外呂布單人獨騎沖垮軍陣、重創袁術的恐怖一幕,握著兵器的手心沁出冷汗。

而那些叛逃而來的西園軍士兵,經過前幾日肆無忌憚的劫掠,嚐到了“無法無天”的甜頭,兇性被激發,反倒顯得躍躍欲試,眼中閃爍著貪婪與暴戾的光芒。

他們渴望再次用敵人的頭顱和財富,換取更多的賞賜。

袁紹目光如電,掃過麾下眾生相。

他深知士氣乃軍魂,此刻不容有半分動搖。

他猛地拔出腰間佩劍,劍鋒直指蒼穹,先是朗聲佔據大義:

“諸君!呂布倒行逆施,囚禁帝、後,威逼百官,視朝廷法度如無物!實乃大漢國賊!

今日之戰,非為袁氏一家,實乃為朝廷正朔,為天下萬民,為爾等前程而戰!”

隨後,他聲音陡然拔高,充滿了煽動性:

“凡斬敵首一級者,賞錢三千!

斬敵將校者,賞錢萬貫,官升三級!

若能陣斬張遼或擒獲呂布者……封侯!賞萬金!洛陽城內宅邸、田產,任其挑選!

本將軍言出必踐,戰後即刻兌現!”

他明晰人性,知道這個時候,利益才是最能提振士氣的關鍵。

“吼——!!!”

果然,金錢與爵位的誘惑如同最猛烈的藥劑,瞬間點燃了營中絕大部分士卒的血液。

恐懼被貪婪暫時壓下,無論是心存畏懼的虎賁軍,還是兇性大發的叛軍,此刻都爆發出震天的吼聲。

刀槍高舉,寒光映日,整個軍營計程車氣被強行拔升到一個狂熱的頂點。

“願為將軍效死!誅殺國賊呂布!”

袁紹滿意地看著這沸騰計程車氣,微微頷首。

然而,他目光轉向躍躍欲試的顏良、文丑時,卻閃過一絲猶豫。

這二人是他手中王牌,更是對抗呂布的最大依仗,過早投入風險太大。

“二位將軍勇武,本將深知。然呂布軍勢正盛,其前軍必有防備……”袁紹斟酌著開口,意圖婉拒。

“本初!”一直侍立袁紹身側,身形瘦削、眼神卻異常精明的許攸忽然開口,打斷了袁紹。

他壓低聲音,語速極快:“顏、文二位將軍銳氣正盛,若強行壓制,恐折其鋒芒,反為不美。不如允其出戰!”

袁紹眉頭一皺:“子遠何意?騎兵用於守營,確難發揮所長。然……”

許攸眼中精光閃爍,低語道:“其一,可遂二人心願,保其高昂鬥志。

其二,呂布軍威正盛,我軍正可借顏、文二位將軍之勇,探一探其虛實,看看呂布如今的軍隊究竟是何成色。

其三,也是最重要的一點!”

許攸聲音更低,“此戰我等目標,固守營盤,耗其銳氣,待其師老兵疲或洛陽有變,呂布自也不能久持,那時危機自解,此乃上策。

但難道本初的目標只有這些?

就不想在呂布退散之際尋機將其重創,乃至徹底將其擒殺?

那時,可就需要二位將軍在外協助了!”

許攸的分析如同醍醐灌頂,袁紹眼中瞬間爆發出驚人的光彩!

固守是底線,但若能抓住戰機反戈一擊,徹底解決呂布這個心腹大患……

這誘惑太大了!

他看向顏良、文丑,二人身上那股幾乎要破體而出的戰意和自信,讓他心中天平徹底傾斜。

“好!”袁紹猛地一拍欄杆,下了決斷,“顏良、文丑聽令!”

“末將在!”二人聲如洪鐘,眼中戰火熊熊。

“命你二人,率本部一千精騎,出營尋機作戰!以襲擾、試探為主,挫敵銳氣為上!

若遇呂布親至……不可戀戰!務必保全實力,速速退回!

本將軍在營中,靜候二位捷報!”

“諾!將軍放心!末將必不負所托!”顏良、文丑大喜過望,抱拳領命,轉身大步流星衝向早已按捺不住的騎兵佇列。

蹄聲如雷,煙塵滾滾。

一千精騎在顏良、文丑的率領下,如同出閘的猛虎,衝出轅門,直撲呂布軍來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