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布騎乘赤兔,馬蹄在空曠的宮道上踏出清脆的迴響。

北宮的空氣中散佈著淡淡的血腥與焦糊味道。

昨夜一場席捲皇宮的殺戮,留下的不止是屍體,更是破敗與死寂。

呂布目光所及,殿宇樓閣依舊巍峨,琉璃瓦依舊在陽光下折射著刺眼的光,卻難掩那份荒涼。

凌亂的刀痕、破碎的門扉、乾涸的血跡,無聲訴說著昨夜的瘋狂。

這還是混亂相對沒那麼激烈的北宮,處在混亂中心的南宮是什麼模樣,呂布都有點無法想象。

也怪不得何太后要將居住的寢宮挪到北宮,南宮短時間內大概真的不能住人了。

除了這些死物,更讓呂布心頭冷笑的是宮中人跡。

昔日穿梭於廊下的宦官,早已被屠戮殆盡,一個不留。

宮女之中,那些年輕貌美的,也彷彿人間蒸發,不見蹤影。

呂布能看到的,躲在偏僻角落或驚慌失措跑過的,只有那些年紀頗大的老宮女,又或者粗手大腳、只堪驅使的健壯僕婦。

而且,即便是她們,見到士卒一個個也神色驚慌、面色如土,顯然,昨夜的那場混亂給她們帶來了莫大的恐懼。

‘袁氏……袁隗、袁紹、袁術……呵呵,’呂布心中嗤笑,‘嘴上大義凜然,這事情做的可是夠絕的!士族啊……嘴上說的再好聽,也改變不了蛀蟲的本質!’

殺意在呂布眼底掠過。

東漢在建國之初,就埋下了當前劫難的禍根。

經過了接近兩百年的發展,在東漢建國之初就尾大不掉計程車族,現在真的已經幾乎要顛覆大漢了。

呂布對士族不滿、排斥,倒不是他對當前東漢這個朝代有多深的感情,而是他很清楚,讓士族這群人掌權,會給華夏帶來多麼嚴重的災難!

五胡亂華、東晉南北朝近四百年大亂局,那是整個民族多麼巨大的慘痛記憶!

而根源,毫無疑問,正是自私自利、腐朽墮落計程車族!

呂布可不希望自己的同胞們,繼續經歷這樣的劫難。

他來了,就不會對士族有任何的期許。

當然,呂布也不會在這個士族站到巔峰的時代,小覷他們。

至少在現在這個大爭之世,士族內的小部分精英,還保持著不俗的能力。

呂布想到袁氏,不由又想到曹操關聯的曹氏、夏侯氏,潁川的荀氏、鍾氏,弘農的楊氏,太原王氏,荊州的蔡蒯黃龐,江東地區的顧陸朱張,琅琊的諸葛氏……

這一個個士族,在東漢末年都有著非凡的能量,且彼此間以姻親勾連,盤根錯節,複雜難明。

呂布想要強行扭轉他們上位的時代,不得不說,任重道遠。

但呂布別無選擇,因為他骨頭太硬,跪不下去!

而且,他也知道,像他這樣邊疆出身的武人,即便願意跪下求著士族融入,其實也根本融不進去。

何進、董卓都是什麼下場,呂布看得一清二楚。

呂布巡視著自己麾下接管宮防計程車卒。

徐榮在董卓軍中,本來就治軍嚴謹,加上之前他為同袍向呂布求情,在飛熊軍中威望頗高。

有他率領,飛熊軍士卒分佈皇宮各處要害,神情雖然還有些拘謹,但佇列肅然,像模像樣。

宋憲率領的幷州狼騎則負責宮內巡邏,他們一個個眼神銳利,如鷹隼掃視著每一個角落。

呂布策馬經過時,他們無論是飛熊軍還是狼騎,無不挺直腰板,目光中流露出敬畏與狂熱。

‘還行,有此班底,短時間內倒是無虞了。’

呂布對眼前的景象還算滿意。

幷州狼騎不用說,是在幷州就與他一起身經百戰的絕對心腹。

飛熊軍雖然是他今日才強行收服,但邊疆之人本來就是強者為尊,呂布斬殺董卓時,那無敵般的表現,已經在他們心底種下了不可戰勝的種子。

加上之前,呂布對那些匪兵的懲處與開恩,更讓他們敬畏。

這種情況下,呂布的軍令,他們自然不敢不從。

至於以後,呂布相信,有徐榮的統領,加上自己再不吝賞賜,即便不讓他們劫掠,也能讓他們逐漸變成如幷州狼騎一般的心腹。

‘只是,不論是兵馬還是後勤,時間一長,終歸不妙,還是得想辦法徹底掌控洛陽!’

思忖間,一騎快馬飛馳而來:“將軍!成廉將軍和張遼將軍求見!”

‘真是說曹操,曹操就到!終於來了!’

呂布精神一震:“帶路!”

魏續、成廉、張遼、張楊,是他敢於進入洛陽的重要砝碼。

其中,張遼、張楊都是呂布在幷州並肩作戰的好友、兄弟。

他們之前被何進招入洛陽,為他徵兵,此時正在北軍之中帶兵。

呂布相信,在自己起勢的情況下,一封書信過去,就能讓二人歸附麾下。

不過,呂布的目標不止如此。

他想要透過這二人,撬動洛陽城中最龐大的北軍和西園軍。

這兩支軍隊在劉辯登基之後,被大將軍何進握在手中。

昨夜,何進被殺,他們分別隸屬於吳匡和張璋二人。

但這兩人被袁術蠱惑,擅自殺害了車騎將軍何苗,犯下了滔天的罪過。

在原本的歷史中,他們被一起行動的董旻說動,在董卓入洛陽後,投降了董卓。

這才讓董卓在洛陽真正做到了一家獨大,是董卓成為權臣的根基之一。

董卓既然可以,呂布自然也要試一試。

只要能拿下北軍、西園軍,順便接管太倉和武庫,呂布就真正在洛陽紮下了根基!

從此便是虎入山林、龍游大海,再也不受羈絆了。

遠遠的,呂布就看到,一片忙碌的臨時軍營附近,兩道身影佇立。

“文遠!好久不見!”

呂布大笑著跳下赤兔,朝身形挺拔、面容剛毅的年輕人胸前錘了一下,隨後與他擁抱一番。

張遼神情嚴肅,面有愧色。

他向呂布抱拳一禮:“張遼見過將軍……”

他話還沒說完,就被成廉踢了一腳:“文遠,還叫將軍呢?”

張遼愣了一下,重新向呂布施禮:“張遼見過主公。主公安排之事,我等未能完成,請主公責罰。”

呂布眉毛一挑,拉起張遼說道:

“你我兄弟,不用如此講究。至於我安排之事,說說怎麼回事。難道那吳將軍、張將軍到現在都不相信自己是被做局拋棄的棋子?”

張遼與成廉對視一眼,面色陰沉地向呂布搖了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