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木歷2289年，冬。
黑風谷的寒風捲著碎雪，刀子似的刮在人臉上，可靈根底下卻暖烘烘的。
淡青色的靈氣裹著草木香，連落在枝頭的雪粒都化得慢些，順著葉片尖兒往下滴，在地上積成小小的水窪，映著頭頂舒展的枝葉。
林玄的根鬚早扎進了地底深處，正順著剛捋順的靈脈輕輕顫動。
十數條青灰色的靈脈在黑風谷地下蜿蜒，像剛被喚醒的游龍，原本堵塞的節點，也隨著聚靈陣一一通暢起來。
淡青色的靈氣順著脈絡慢慢淌，每流過一處，周圍的泥土都似活了過來，連凍土層下的草根都在悄悄舒展。
“最後一處‘節點’通了！”
林昌武的聲音裹著寒氣從遠處飄來，還帶著點喘息。
他剛領著三個練氣修士把最後一枚陣盤嵌進凍土裡，指尖沾著的冰碴沒來得及擦，凍得通紅，可眼裡的光卻亮得很，像揣著團火。
從去年開春到現在，不到一年的功夫，村裡的練氣修士分了五組，照著林玄給的靈脈圖譜，把黑風谷及周邊的土地踏了個遍。
斷雲峰下那處“節點”，石頭燙得能烙熟餅，他們蹲在旁邊守了三天，才找準時機把陣盤嵌進去。
鷹嘴崖附近的“節點”，底下全是爛樹根，青壯們用撬棍一點點挖，手上磨出了血泡也沒停。
連最遠的外圍，那處跟黑石山脈靈脈連著的“節點”，也被他們徹底理清楚了。
不過梳理靈脈沒有一帆風順。
上個月在“節點”就出了事。
陣盤剛往地底按下去，地面“咔”地就裂了道丈餘寬的口子，三頭“風牙獸”“嗷”地就竄了出來。
這妖獸專吃靈脈裡的靈氣，靈脈一動，正好驚了它們的窩。
風牙獸的皮毛硬得像鋼針，獠牙泛著冷光，一出來就撲向最外圍搬陣盤的青壯。
還好林昌武反應快，練氣中期的靈力裹著刀芒，“唰”地就劈斷了一頭的脖子。
剩下兩個，也在其他修士的攻擊下，不到半炷香的功夫，全都倒在了血泊裡。
“就這點二階妖獸，翻不起大浪。”
林昌武當時擦著刀上的血，嘴上說得輕鬆，過後卻把這次的過程仔細細寫下來，給狩獵隊添了新規矩。
以後再碰靈脈節點，必須先派修士探路，青壯跟在後面，手裡的傢伙什也都得提前準備好。
……
隨著最後一枚陣盤“嗡”地啟動，黑風谷的靈脈算徹底歸了序。
林玄能清楚“摸”到，靈氣不再像以前那樣東飄西散，全順著靈脈往靈根這兒聚，再順著枝葉勻勻地撒到兩千畝靈田裡。
田埂上的聚靈草比往年高了半尺，葉片上凝著的靈珠在雪光裡閃，連吹過田埂的風，都沒那麼冷了。
……
“玄祖，靈脈全通了！”
夜裡林昌山入了夢，見到林玄時，聲音都帶著顫。
他攤開手裡的竹簡，上面密密麻麻記著明細：“前後清了三十七處堵點，埋了五十二枚陣盤，除了風蝕節點那回，沒傷著一個人。”
林玄的聲音裹著靈脈通順後的暖意，聽得人心裡踏實：“靈脈通了，地脈就穩了。明年的微劫，能省不少心。”
“我能覺出天地間的水汽越來越重，微劫時怕是有暴雨。讓明武帶人在微劫前再把渠壩加固加固，排水道也再拓寬些，別讓雨水淹了靈田，衝了房屋。”
話剛落，又是一張圖就印進了林昌山的意識裡——圖上用金線畫著幾條新挖的溝渠，從泉眼一直伸到靈田邊，又繞著村子外圍打了個圈。
林昌山重重地點頭，把這話牢牢記在心裡。
……
微劫來得很準時。
果然靈脈理順了，微劫真的小了很多。棗雲村就幾頭一階妖獸從山裡竄出來，剛靠近石牆，就被巡邏的修士砍了，連村口的警示鈴都沒響幾聲。
倒是雨下得邪乎，一下就是七天。
渾濁的雨水順著山勢往下衝，可到了棗雲村的渠壩前，就沒了脾氣。
丈餘寬的主渠把雨水全引進蓄水池，分支溝渠順著靈田的走勢分流，連最外圍剛蓋的房子，屋前的排水道都通通暢暢的，沒積下一點水。
丫蛋如今已是鍛骨境後期，正帶著幾個半大少年在渠邊巡查。
她看著湍急的雨水順著渠道穩穩地流，想起去年冬天跟著林明武修渠的日子——那時候天寒地凍，他們蹲在渠邊和泥，手凍得拿不住鏟子，趙曉卉就燒了薑湯給他們暖手，還說“這渠壩得修得結實，將來不管是暴雨還是旱災，都能扛住”。
“族長肯定早算到會下暴雨，”
丫蛋笑著擦了擦臉上的水珠，
“你看咱這渠壩，多瓷實！”
旁邊的少年湊過來，指著靈田裡的苗：
“等雨停了，這苗肯定長得更旺，今年的靈米又能多收不少！”
七天暴雨過後，太陽總算出來了。
陽光灑在黑風谷裡，靈田沒沖毀一畝，房子沒塌一間，連糧倉裡的靈米都沒受潮。
村民們站在田埂上，看著綠油油的靈稻，再想起往年微劫時要麼躲妖獸，要麼怕水淹的狼狽樣，臉上都露出了踏實的笑。
“這微劫，比下雨天在家歇著還安穩！”
“那是玄祖指點，族長帶著咱們梳理靈脈、修渠壩，才有這好日子過！”
議論聲裡，林昌山走到靈根下，抬頭看著枝葉間跳動的光斑。
他能清楚地感覺到，靈脈通順後，靈氣流得更穩了，連靈根散出的青芒，都比往年實誠了幾分。
夜裡，林昌山又入了夢。
林玄的聲音裡帶著點欣慰：“靈脈歸了序，微劫自然就弱了。但這只是個開始，將來塵劫時的靈脈震動，比這微劫要強上百倍。”
他語氣沉了些：“接下來，該準備培育黃脈靈植了。靈脈已經通了，得讓這片土地，養出能扛住塵劫的根基才行。”
月光透過靈根的枝葉，灑在剛被雨水潤透的土地上。
地底的靈脈還在慢慢流，帶著新生的勁兒，往更深、更遠的地方伸。
這次的微劫，不過是棗雲村給塵劫練的一次手，真正的風雨還在後頭。
但此刻，靈脈歸序的黑風谷，已經做好了準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