瑤華放下捂住臉雙手,看到的就是一幅這樣的場景:青淡色的月光下,一位傾國傾城的美男子抱著她。他揮舞手中銀鞭,漫天飄飛著血雨,點點落下,他好看的眉頭輕輕揚起,眼中藏不住喜悅的光芒。他的嘴角勾起一個微微的弧度,黑色的長髮及腰,在墨色的夜中盪漾,臉上沾染的點點血漬,彷彿是冰雪中盛開的梅花般妖嬈。
若不是周圍血肉橫飛,瑤華此刻一定覺得這個場景很美。
她迷惑的看著蒲絨。這個男人在如此危機中,卻一臉的輕鬆,甚至還帶著悅色。
妖物們雖然不濟,但是數量龐大,費了許久的時間,夜燼才將它們擊退。天微露魚肚白,夜燼抱著瑤華在晨風中看著妖物們四處奔逃,小妖受不得一絲陽光。天色將亮,他們也顧不上繼續攻擊了。
夜燼拿起開始便放在牆角的竹骨傘,傘面畫著一朵大紅的牡丹,豔麗的牡丹在熹微的光暈中顯得越發的迷人。夜燼向因為雙腿發軟而蹲在地上的瑤華,伸出白皙的手,瑤華看向面前舉著傘的男人,猶疑後,緩緩地將手覆上。
回到天山,那一晚的情景給瑤華烙下深深地陰影。若是蒲絨一刻不在她的身側,就會覺得心下難安,連睡覺都讓蒲絨在身旁陪著。直到她睡著了,才允許蒲絨離開。她甚至半夜驚醒,都要蒲絨站在床邊,這樣她才能安心閉上眼睛。
同樣一個普通的晚上。瑤華熟睡後,夜燼並沒有像往常一樣離去,而是徑直走向突然出現的水鏡,挑起眉頭,抽出銀鞭,夜燼低聲說道:“滾出來。”。
水鏡因為銀鞭的冷氣而發出微微的綠光,一雙留著長長指甲的手劃開鏡面,指甲上帶著紫色的熒光,接著是雪白的銀髮,一個男人的臉連著身子,從水鏡中慢慢的爬出。
等到他整理好衣裳,站在夜燼面前時,已經收起開始恐怖的姿態。及肩的銀髮隨意搭在衣上,銀色的瞳孔透出迷離的笑容,挺直地鼻樑,薄薄的嘴唇,無一不顯示他的迷人。淡紫色的袍子在地上拖曳,這個男人走到夜燼面前,笑眯眯的說:“果然是黑暗中爬出的男人,這些年來,只有你可以看見我。”
夜燼摸著手中的銀鞭,冷冷道:“不男不女的傢伙,你對她做了什麼?”
銀髮男人伸出袖子捂住嘴,半邊臉被寬大的袖袍遮住,笑著說:“哎呀,哪有你這樣問候人的。人家的名字叫做鏡魂,要記得喲。”鏡魂撇了眼熟睡的瑤華,笑著道:“她是我鏡魂的主人,同樣身為僕人的你說,我能對她做什麼呢。”
夜燼頓了頓,坐在椅子上,倒了杯水,道:“她這些時日非常奇怪,難道不是你的原因,我一開始就發現那塊破鏡子不對勁了,只不過是看你實在是無用,才沒有深究。我警告你,你若是敢打她的主意,我定會砸碎你。”
鏡魂呵呵一笑道:“不要說得那麼恐怖嘛,人家只不過是長時間沒有見到主人,想來看看她而已呀。你可不知道主人對人家是多麼的迷戀,人家一不在她就變了副樣子,你還是想想讓主人怎麼順利度過雷劫,快下接我回來罷。”留下幾聲輕笑,鏡魂回到鏡子中,發出綠光的鏡面歸於平靜,水鏡消失在瑤華的居室之中。夜燼正準備出房間,耳邊又響起鏡魂的輕笑:“主人也是越來越依賴你了,怎麼辦,修羅族的二殿下。”
坐在走廊上,夜燼端起一杯清酒,月亮印在酒中,就這飄下的幾片梨花瓣,他淺酌輕抿。待在這裡開始就非他所願,最初他不過是想帶回美人兒。可是瑤華呆的像根木頭,無論是他如何示好,如何展現自己的充滿魅力的一面,瑤華都不為所動。她寧願坐在水鏡前,看無聊的人情世故,也不願轉頭看他一眼。
夜燼掏出懷中的鎮靈符,鎮靈符在他手中化為一個小巧的玉墜,乳白色的光澤與月華相映。
也許是懷中的鎮靈符起了作用,讓他一顆善斗的心歸於平靜,居然甘心在這裡平平淡淡的守上幾百年。
若是瑤華不需要他,死咒自然會消除,他也可以回去做他逍遙的二殿下。懷抱美人,馳騁戰場,恣意快活無拘無束。可是現在瑤華越來越需要他,咒印的力量就越發的強大,捆綁著不讓他離開。即使這樣,夜燼卻沒有感到煩悶,反倒是十分舒適。每當瑤華喚起他的名字,他便覺得一陣暢快的暖風從他身體中拂過,帶著通體的暢意。
這種感覺很奇怪,也很危險。
他是修羅族中的猛獸,而她卻是鳳凰族中一位嬌生慣養的小仙女。他們註定是不相配,也是註定不該有交集。
夜燼喝完一罈酒才發現,他對瑤華的看法,居然與從前看美人的想法有很大的改變。從前他只想如何擄獲美人心,現在他居然擔心美人與自己在一起會遇到的難題。
第一次,他是這樣為一位女子著想。
雷劫將至,瑤華精神狀況越發的不安定,常常半夜驚醒,時時刻刻都需要蒲絨陪在身邊。夜燼為它造了根繩子,系在床架上,每當瑤華需要他時,拉動繩子,鈴鐺響起,他就會趕到她身邊。
窗欞上露出一角淡紫的衣袍,鏡魂看著夜燼低聲哄瑤華。撐著下巴,眼中露出好奇,瑤華睡著後,鏡魂鼓掌道:“主人真是厲害,居然能夠將一頭野獸豢養如此順從。”
夜燼走出房間,輕輕掩上門,坐在庭中的石凳上。鏡魂端著一盤酒,跟著他一同坐下來。
斟完酒,鏡魂看著眉頭微蹙的夜燼笑道:“主人一定可以度過這次雷劫,你放心好了。”
夜燼被他猜中心中所想,鬱悶的問道:“你怎麼知道?”
“你是問我怎麼知道你擔心主人,還是怎麼知道主人能夠度過這次雷劫?”看夜燼不善的望著自己,鏡魂哈哈一笑道:“那我就都告訴你,一頭野獸身上散發出的溫順氣息出賣了你。你看向主人的眼神就像是一位藏寶家看稀世珍寶,眼神中透露出的珍視渴望,實在是不適合你。”
鏡魂喝了一口酒,捻起髮絲上的一朵梨花道:“至於主人會熬過這次雷劫,我只能告訴你是天命。還有一場更大的劫難等著她,她怎麼會被這樣的小波折給絆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