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天天的過著,似乎與尋常一樣,又處處有些不尋常,而哪裡不尋常我也說不上來,只是心中隱隱覺著有些怪異,我思索了一番,覺著應是要嫁人的緣故,故而也安下心來。
我這顆心還沒安定多久,接下來發生的事,讓我這顆脆弱的心又不可遏止的顫動起來。
事情的起因是這樣的:在一個風和日麗的早上,我舒舒爽爽的起了床,舒舒爽爽的梳了妝,又舒舒爽爽的用了餐,一切都與平常一樣,接著,我有慣常的去做平常都會做的事——舒舒爽爽的開啟水鏡。而這時,不尋常的事發生了,水鏡不見了!
身為水鏡持有神的我,居然在眼皮子底下,讓自己的法器被偷了,這樣的事要是傳揚出去,該是多麼丟臉!
於是,我當機立斷,廣袖一揮,幻化出一張相同的鏡子,待一切恢復妥當後,我裝作漫不經心的樣子,踱著悠閒的步子出了大殿,藉著撫平衣角的機會,瞟準四下無人,我忙閃入角落,觀察將會進入大殿的僕從。
窩在牆角中,我撿了根棍兒,在地上畫圈圈。我不知道到底是誰偷走了我的水鏡,但是有一點是可以確定的,盜竊者就在這大殿之中。就算我的元氣再怎麼損傷,侵入者的氣息我還是可以聞到,畢竟這大殿四處浸潤我的仙氣,現在我要做的就是守株待兔。
我蹲在牆角中,就可以不被發現,這個角度又能清晰的觀察到來者,到時盜竊者看見被偷走的水鏡,又安然無恙的放在大殿中,一定會很吃驚,然後會表現出異樣,最後,會去藏匿水鏡的地點審視,這時我就尾隨其後,來個當場捉姦,哦,不對,應該是人贓並獲。
得意的想著計謀,我為了保證自身的隱秘度,即使一上午沒影兒打這邊過,也硬是沒挪窩。接著是下午,我心疼的揉揉發脹的小腿,按以往我該是嗑著瓜子在水鏡邊上唏噓不已的,而不是現在這樣看著日頭的下墜,數著天上的彩霞,寂寞空虛的捱時間。
說真的,我討厭這樣,真的,真的很討厭啊!
默然無聲的世界,時間彷彿停止,靜的可以看見空氣中浮動的細小塵埃,聞見風中嚶嚶私語。最後一寸夕陽也縮回它的觸角,大殿內變得陰暗,然後,又會漆黑,漆黑,寂寞,以及……
“主人,你在這裡幹什麼?”耳側傳來蒲絨的聲音。
“沒有幹什麼,只是……。”我駭的抬起頭,幸好是蒲絨,幸好發現我的是他!,我忍住即將流出的眼淚,扶著牆壁站了起來,“今天,你幹什麼去了?”聲音不再是剛才那樣慌張,是鎮定了的,高傲的,至少我是這樣認為的。
“奉了鳳涉仙君的命,給他帶去一樣東西。”蒲絨低著頭,好像是沒有發現我的異常,一如以往,恭敬地,順從地,回答我的問話。
他早已習慣了我這副樣子罷,也只有在他的面前,我才有信心表露這樣不堪的一面,我擦去不小心滑下的淚珠,繼續問道:“什麼東西?”
蒲絨替我解開系錯的衣結,又耐心的,快速的繫好,動作熟稔無比,修長潔白的手優雅的在我眼前晃動,讓我有一瞬間晃了神。“是主人的水鏡,鳳涉仙君說主人馬上要去九重天了,不宜讓水鏡相伴。”
“是你拿了我的水鏡。”我激動的指著蒲絨,蹲了一天的腿開始隱隱顫動,酥麻感強烈的敲擊我的心臟。
蒲絨粲然一笑,說:“我記得出門前,給您留了信的,就在您梳妝檯上,主人這樣激動,那不成您沒看見信,在這裡——”
“才不是,哼,我的肚子餓了,快去準備吃的。”我大窘,忙岔開話題,把蒲絨支走,真真是丟大發了,真是件糗事,堂堂鳳凰家的三女居然傻傻的在角落中蹲了一天。我快速的跑到梳妝檯,果然,一張淡粉色的信箋躺在梳子下,早上起身雖然是自個挽了個髻,卻是睡眼朦朧的漏了這麼大張紙,現而想來,真真是大意啊。
鑑於白天的醜事,我也沒找蒲絨的茬,安安分分的上床睡覺,無聊的看著天上銀河,起初,只是無聊,沒有什麼消遣,可是瞧著瞧著,興趣就來了,我記得不久前,銀河沒有這樣亮,也沒有這樣寬,我閉關那幾年雖然足不出戶,銀河中的星子也不該添的這樣快。而且,我心中也有個疑惑,蒲絨是怎麼拿走我的水鏡的?
我在水鏡上加了幾個結界,又補了個咒,就是為了防止水鏡丟失。他不過是個僕人,卻能在我毫不知情的情況下,破開那些術,那樣輕鬆不費力的取得水鏡,又在一天的時間,來回於相隔幾十萬裡天山與仙台,一位僕從該不會有這樣大的能力。
我對蒲絨的身份產生了懷疑,在與他相處兩百年,在我如次信任他後,第一次,開始懷疑他。
翌日,我蹲在花圃中無聊的拔著草,蒲絨看著被我蹂躪的不成樣子的花叢,痛心又小心地說:“主人,其實您可以去外面散散心的。”
我陰鬱的盯了他一陣,又煩惱的胡亂揪著,我一直是呆在這兒的,這些年來,很少外出,對外面的環境的態度,與其說是不屑一顧,還不如說是害怕,對,我害怕出去,害怕觸控陌生的空氣,從很小開始,我就一直害怕著。所以,一直縮在這個小小的天地,即使空虛,我也安心。
但是,真的是好無聊啊!時光漫長,沒有了水鏡,我該是怎樣度過,我痛苦的撓著,一向習慣被水鏡中熱鬧簇擁的我,又怎樣適應這個空蕩蕩的宮殿,我不願回到殿中,那裡太冰冷,就只好棲身在花叢中,被密集的花簇擁著,該是很安心的。
“蒲絨,我……”我羞赧的戳著指頭,扭扭捏捏又極其心急的吞吐一句話,又不知怎樣開口。
聰慧如蒲絨,馬上就猜出我心中之話,立馬接過問道:“主人是想問,還有多少時日,墨炎君會來?”
知我者,蒲絨也。他真是一朵善懂我心的解語花,我小雞啄米的點點頭,又在土中摳了摳,不記得這麼重要的時刻,真是件丟人的事,這些要是被墨炎君知道了,肯定覺著我沒個分寸,不能擔當,可我就是這樣稀裡糊塗過著日子,一時改不過來。
“還有三天,主人。”我的心中又開始喜悅,不知是我太過高興,把喜悅之情傳染給了蒲絨,還是我因為高興,而看見什麼都覺得是喜悅的,我分明在蒲絨臉上看見甜蜜的笑容,以及他聲音中隱隱的激動,反正,在我眼裡,他也是很喜悅的。
三天,那麼短,一覺睡醒也就到了,可又那麼長,一如在這煎熬的心中,更顯著時光難耐,離了水鏡,我的注意力又聚集在婚期之中。三天都是在惶惶焦急與忐忑中度過,終於我熬到了最後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