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埕之沉默了一刻緩緩道:“知道了,你先走吧。”

向晚聆如釋重負,一溜煙的就跑沒影了。林埕之坐回了原座位,抬起頭來輕啟雙唇道:“坐吧。”

扶離依言坐下來,將手中的飯菜依次擺好,衝著他笑了笑。

“你做的?”他的語氣中顯然有些不可思議。

她撓撓後腦勺,露出了半分歉意與心虛,“我讓廚房做的......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廚藝,我沒做過啊。”

“不要緊。”

對於他這冷不丁的一句,她始終沒有參透其中意思,便就作罷,到底是和他待久了,連她這個話癆都被帶的沉默寡言了起來。

他只是一樣嚐了幾口便說飽了,而她不知不覺已經吃了一碗米飯了,這......她也就不好意思再吃了,只好說:“我早就飽了,只是想陪你一起吃罷了。”

“下次不用這樣。”他當真了?說著林埕之兀自收拾好了碗筷,對著扶離道:“喜歡貓嗎?”

她點點頭,她最是喜歡小動物了,比如青菜蟲、小兔子、螞蚱,恩......喜歡吃它們。至於貓貓狗狗的,她喜歡養著,很奇怪同樣是動物,她卻覺得吃它們是一種罪大滔天惡......這個她也曾在扶靖那裡得到了最真實的答案:情之所向,憑心而定。

扶離以為他只是單純的問問,沒成想他竟然帶她來到了一處貓兒成群的假山處,假山後面是一灣淺淺的小溪,裡面有各種各樣的小魚,只要貓餓了就懂得自己到溪裡抓魚吃,渴了就飲溪水,困了就隨處找個地方落地而睡,想玩了便不管不顧的叫醒身邊的小夥伴你追我趕了起來......人生若如此,優哉遊哉,豈不快哉!

“這些都是你養的啊?”她不禁驚呼道。

林埕之“恩”了一聲,隨後補充道:“這些都是流浪貓,我只是給他們一個安生立命之所。”

扶離笑了笑,四處看了看道:“為什麼沒有流浪狗呢?”

林埕之瞬間梗塞了一下,扶離覺著他的表情有些不自然便問道:“你不喜歡狗?”言語中的試探,充滿了她的小心翼翼。她是如此喜歡狗的一個人啊。

他不置可否,愣愣道:“是狗不喜歡我。”

這是為何?“怎會?狗狗最可愛了,改日我讓二哥給你送來一隻很乖得狗狗,它肯定會喜歡你的。”

他光是聽到狗這個字就已經心驚膽戰了,若是見了豈不是要魂飛魄散,“不用麻煩了。。”

“不麻煩不麻煩。”她急忙回答道。

“真的不用了,有這麼多貓,我養不過來。”

扶離撇撇嘴,這才作罷,不一會她又想到了什麼,嬉皮笑臉的與他講道:“那我們領養一隻狗吧,我看世子府也沒有個狗之類的呢。”

林埕之強顏歡笑著,“扶離。”

她聞言看過來,“恩?”

“我近日要修書,恐怕不會經常回府。”

她怔了一下,心裡不禁想著夫子也要修書的嗎?“那我豈不是很久就見不到你了?”

林埕之聽了她的話,一時間覺得好氣又好笑,沒理她,揹著手自己走開了,只留給了她一句話:“文墨院藏書閣。”

恩??!這是在告訴她她可以去找他嗎?她興高采烈的追了上去,“那我什麼時候可以去找你啊?”

“隨時。”

她一貫覺得,話很少的人很不招人待見,可當她聽到那兩個字的時候,卻是比聽到任何情話都讓她開心。一個人要輪迴多少世才能換來一句“隨時”,而她就在今世,遇見了林埕之。

綿綿如思夫,不捨晝夜。

......

她找遍了整個集市,就是沒有看見賣狗的,不禁的發了一遍牢騷。旁邊的桃靈聽了,就急忙安慰道:“許是生意不好做,地方比較隱蔽吧。”

她想也是,畢竟販賣狗狗不是什麼見得了光的事。說著,便往一家小巷子走去,果然在不遠處便聽到了一陣嗚嗚聲,不比於無羈無絆的野狗正常的吠叫,這種是帶有些許委屈與不滿的。果不其然,在一條很窄的巷子裡,一個人凶神惡煞的人正拿著一條很短的粗麻皮鞭鞭打著牢籠裡的那幾只“困獸”,這是她第一次見到說書人口中的賣狗的商販,卻是和他們說的不一樣,他滿臉寫滿了窮兇極惡,彷彿在埋怨著它們不盡力賣弄自己的本事,讓他一天都無所收成,而那些牢籠裡的“困獸”也從剛開始的奮力抵抗逐漸磨掉了稜角,那些嗚嗚聲裡不無透露著販賣者的冷血無情。驀然一個沙啞的叫喊聲揪住了她的心尖,她定睛一瞧,竟然是一隻被擠在角落瑟瑟發抖的小“困獸”,它彷彿害怕極了,躲在那隻較大的狗後面,渴求著,找到一絲庇佑,可那些無情的鞭子還是會時不時的打到它身上,發出了慘痛的叫聲。她的一貫以為一時間全部覆滅,她開始懷疑這個美好的世界,開始懷疑那個說書人講的世界。到底有多少個這種不見天日的弄巷裡,日日夜夜進行著這種淪喪的侮辱,終於,她忍無可忍,衝著不遠處,“住手!”

那人果然住手了,上下瞧了她一眼,立馬變了臉收了鞭子。

一旁的桃靈擔心扶離會吃虧,急忙拉住她道:“公主,我們還是走吧......”

扶離瞧了眼桃靈,將手腕掙了出來,隨後拍了兩下她的手背以示安慰,緊接著對著那個商販老闆道:“我想買狗。”

那商販老闆立刻笑了出來,才一會的功夫就不知把鞭子藏到了何處,一臉諂媚的對著扶離笑道:“這位夫人來看看,我們這幾隻狗都是很有靈性的。”

聞言,扶離忍不住去瞥了眼他,“若是有靈性,你早就被咬死了。”

商販老闆沉下了臉,但也只是一瞬間,不禁心裡想著,“要不是看你穿的還不錯,是個有錢的樣子,我都懶得搭理你。”

扶離厭惡他那張嘴臉,便沒再去看他,也就沒看到他的表情。她瞧了瞧牢籠裡的那隻灰白相間的小狗,正睜著水汪汪的大眼睛盯著她,似乎是在乞求。在那裡面,這隻算是很小的了,她不捨,指著它問道:“這隻怎麼賣?”

商販一瞧,眼睛一動,趾高氣揚道:“那個一百兩銀子!”

扶離倒是對中原的這些銀子價值高低沒什麼概念,只能算勉強認識中原字。可一旁的桃靈聽了安耐不住了,“你這是訛人呢吧,一直野狗你賣一百兩!更何況你還打過!”

商販立即惡狠狠的瞪了她一眼,指著她罵道:“你算什麼東西!我說多少錢就多少錢,少了不賣!”

聽罷,桃靈就拉著扶離要離開,兩人走遠一些,扶離就拉住她道:“我們買吧。”

“公主,那個人就是看你穿的華麗,準備訛你的,一百兩那一籠子的狗都可以買了,這種黑心商販,你理他作甚,那隻會讓他變本加厲的......”

“可是你沒有聽到嗎,那些狗狗發出的慘叫聲......”

“公主,那個商販還需要它們掙錢呢,不會打得太過分了,他就是抓住你心軟的弱點了。”桃靈上前拉住她,“公主?......”

“你不明白,狗對於我來說是一種怎樣的存在,它救過我的命,我也理應救它們。”說著,便向那條巷子走過去。

“公主!”桃靈氣的直跺腳,冷靜下來卻還是沒有辦法,快步跟了上去。

那個商販似是知道她一定會回來,一個人坐在牆邊吹著口哨,見到她走過來急忙起身道:“夫人這是想好了,那條狗我可給夫人留著呢。”

扶離看了眼那個籠子,沒有講話。

商販也不知道她什麼意思,只好說道:“夫人要是覺得貴呢,我可以給便宜便宜,一百兩兩隻如何?夫人隨便挑。”

扶離仍是沒有講話,過了許久,她才緩緩道:“我都要了。”

那商販以為自己聽錯了,扯著嗓子不可思議的問著:“你是說,這籠子裡的都要了?”

桃靈拉拉扶離的衣袖,可她卻無動於衷,她知道狗對她有救命之恩,但也......“公主......”她小聲的呢喃道。

扶離笑著瞥向她,“若是世子問起,就拿我的嫁妝抵上吧。”

桃靈想要說再什麼,卻被扶離堅定的目光憋了回去,“一切後果我來承擔。”

......桃靈無言以對,只好前去付錢。籠子裡總共有四隻狗,一隻已經上了年紀,渾身的長毛幾乎要拖到地面,那雙眼睛空洞無神,似乎並沒有被釋放的喜悅,扶離給它取名:長髯。有兩隻是中型個頭,一黃一白,自她過來就對她搖尾巴搖個不停,是不是還吐吐舌頭,博盡了彩頭,她分別給取名:驚蟄和芒種。至於最後一個,便就是那個惹人憐惜的小狗,她給它取名:歡澤。許是這個世界給了它太多痛苦的回憶,它的眼睛裡寫滿了驚愕與手足無措,彷彿認為這個世界上每個人都是懷揣著惡意對它的,他低下身子準備摸摸它,卻被它嗚嗚一聲的躲開了,扶離的手懸在半空,心頭湧上了一種難以言表的滋味。

桃靈見了衝著那個商販吼道:“你都對它做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