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畢,扶離也睜開了眼睛,本以為他已經睡著,沒想到一睜開眼睛便和他對視了,她皺皺眉頭,“是不好聽嗎?”

他搖搖頭,問道:“好聽,這首曲子叫什麼?”

扶離撓撓頭,“我還沒想好,要不你給取一個?”

他怔了一下,笑道:“你自己做的曲子?”

她回答道:“是啊,我作的時候,好幾次都差點睡著了,這安神的曲子怎麼到你這就不管用了呢。”扶離呢喃著。

林埕之思來想去,一個名字出現在他的腦海裡,又盯著她看了幾眼遲遲沒有將那個名字說出來,他又想了一番不緊不慢的說道:“叫《歸離》吧。”

《歸離》?歸是屬於,離是扶離。

光聽這個名字,她就很喜歡,“好,就叫《歸離》,這首曲子以後我只吹給你一個人聽,好嗎?”說完,她衝著他笑了笑,他也別開臉笑了一下。

這是扶離見過的他笑的最多的一次了。

......

這晚,林埕之照例還是沒有回不忘室。入了夜,她便獨自坐在窗戶旁瞧著月亮,渴望著那皎潔的月光下能緩緩走來一個潔白如霞的身影,可她等來的,卻是聶晁。

說起來她已經有幾天沒有見到他了,上次二哥前來也沒見他送行,難不成兩人現在還是不對付?

“公主?”

扶離聞言抬頭看了他一眼,面不改色道:“你進來吧,擋著我看月亮了。”

聶晁愣了愣緩緩撤到一旁,也沒有進來,扶離自然也不會在這些事情上強求他,“你以後得叫我世子妃,公主什麼的在這裡還是少叫一些吧。”

他作揖領命,世子妃三個字遲遲沒有說出口,倒是扶離先開口了,“最近怎麼都沒見你,二哥來了也不見你露面。”

“公......世子妃知道的,二殿下一直不待見屬下,屬下便沒有過來添堵。至於最近......”

見他欲言又止的樣子,她忍不住發問道:“你是遇到了什麼棘手的事情嗎?”

他愣了一會搖搖頭。

“那是什麼?”

“我......”

扶離湊過去,他也算是跟在她身邊很多年了,她可從來沒見過他這幅樣子,不禁的好奇起來,“我什麼我啊?!”

他仍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讓她看著好生好奇,一臉狐疑的瞧著他,“你不是來南朝被人欺負了吧。”

聶晁皺緊眉頭,她話還沒說便被他的表情給逗笑了,“不會吧,誰欺負你啊?”

聶晁冷下了臉,扶離可沒見過他這幅表情,“算了算了,你不想說便不說了吧,反正我也不是那麼想知道。”

空氣恢復了寧靜,聶晁緩緩撥出一口氣,過了許久才忍不住發問道:“公主是喜歡上林埕之了嗎?”

她的表情中袒露出一絲的不悅,惡狠狠道:“與你何干?”

聞言,聶晁低下了頭,解釋著:“屬下不是要打聽公主的私事,只是......”

“只是什麼?只是什麼我都不想聽,你走吧。”

聶晁在原地站了片刻,一時間靜的都能聽見忽隱忽現的呼吸聲,他的話也如鯁在喉,偏偏要說的話到了嘴邊總是讓人誤解,他無奈的搖搖頭,一句不吭的走開了。

直到身影消失在她的視線裡,她才闔上了窗,一溜煙跑到了床上,抬頭看了眼屋頂,覺得甚是冷清,便搖搖欲睡,不過那一夜她睡得也不是很安穩,幾次夢中醒來都要以為林埕之回了不忘室,實際上睜開眼睛四處環繞了一番,才知道那都是夢。雖然她覺得這和兒時總是夢見他樹下抱她是一樣的,但隱隱間似乎有些東西已經發生了實質性的改變了。

這幾日他似乎很忙,總是幾天不見人影。問過睿寧才知道最近文墨院的學生要考試,作為先生他自然要忙一些了。

“如果世子妃掛念,便去文墨院瞧瞧就好。”

她雙眼發光,不可思議得瞧著他,“我可以嗎?”

睿寧反而笑了,“您是世子妃有什麼是不可以的嗎,況且殿下已經交代過了,文墨院的守衛會放行的,世子妃放心就好了。”

恩......果真如此的話,她便去看看他,想著便著手準備了起來,做菜她可不拿手,要不讓廚房做點她拿過去,雖然很想親力親為給他做一份,但誰讓自己沒那能力呢......沒過一會,她便收拾好離開了世子府。

扶離坐在馬車上,旁邊放著一盒飯菜,儘管路途顛簸可她的心裡卻是美滋滋的,她不知該如何形容這種心情,就像在西蜀每天都能見到父王母后一般,那她於林埕之又是一種怎樣的存在呢?只是簡簡單單的聯姻嗎?這無疑讓她心存疑惑。

果真如睿寧所言,門衛見了她都沒有喊住她便給她放了行,還衝她笑了笑,果真是林埕之的下屬,言語間都有他一般的和風溫煦,待人接物總是謙遜有禮。而這只是一個守衛罷了。

她並沒有直接去找他,而是選擇坐在長廊裡等一會,一會一個身材高挑,身穿藍色捲雲校服的小公子走了過來,望了眼她隨後停下、行禮、問候樣樣備至,她想林埕之年輕的時候或許就是這個樣子吧。他沒講話,問候一番便自行離開了,扶離叫住他,也不知他的名字,胡亂叫著便問道:“你有看見林埕之嗎?”

他顯然有些驚愕,隨後想是想到了什麼便回答道:“先生正在文院授課,師孃若是不著急,請容學生把這些東西送到墨院便帶師孃前去。”

她有說明她的身份嗎?他怎麼會知道?難不成林埕之當眾承認過她?思及此不禁的痴笑了起來,思及身旁還有人,便咳咳兩聲,清清嗓子道:“那便麻煩了。”

向晚聆笑著搖搖頭,“請師孃稍坐片刻,學生去去就回。”

後來聽向晚聆講,她才漸漸瞭解了。文墨院是分文院和墨院,文院是身份地位相對較高的,不是皇親國戚就是將門之子,立了大功的大臣之子也有機會進入,他說他就是,林埕之也就是文院的先生。他在文墨院已有五年之久,這五年裡但凡是從文院林先生門下走出去的個個都是中舉之人,但凡是三榜之人無一例外都是他的學生,這也就是他神乎其技之處,而且文院是多少人擠破了腦袋想要進來卻進不來的,不單單因為教學質量好,也是林先生也是出了名的好脾氣,他的學生無一不服他的,育人先育德,這是他一貫的作風。至於墨院,就稍微遜色了一些,那的學生總是一些紈絝子弟,是家裡的人管不了才送來這裡的,至於先生嘛,三天一換都是常事,成績就更別提了。

他講的入神,她也聽得入迷,不禁的感嘆林埕之果然是天之驕子。

殊不知,這都是他該得的呢。

不知不覺,兩人就走到了文院,本以為她會聽到朗朗的讀書聲,沒想到越是接近文院越是鴉雀無聲,甚至連鳥兒都噤聲了,透著窗戶看著席位上坐的那個人,許是忘記了呢。那男子總是一身白衣嫋嫋,她彷彿也從未見過他穿除了白色和青色的衣裳,莫不是中原的文人墨士都喜歡這麼穿?倒也不見得。

如那日的月光一樣,他只是坐在那裡,就渾身上下透露著一種生人勿進之感。明明那麼溫柔的一個人卻總是讓人有種難以靠近的錯覺,自她見他第一面就有此感受了。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意外的,他今日在兩鬢留出了兩根鬚發,頭髮雖是半披著,但後面也用了一隻銀色的發冠挽著,嘴唇張張合合,似在教授著什麼,扶離一時看得入神,連向晚聆叫她都沒有聽見。

扶離臉頰微紅,一副被捉住做壞事的樣子,看了眼向晚聆道:“我在外面等他吧。”

向晚聆笑笑,“師孃還是進去吧,早就已經下堂了,只是先生多講講而已。”

她“啊”了一聲,原來他也喜歡拖課啊......扶離不禁的在心裡嘲笑了一番林先生。

其實林埕之早就在窗戶處瞧見了扶離,直到眾人向他投來一個疑惑的眼神,他才繼續慢條斯理讀他的文章。恐怕他也沒有意識到,就是那麼一瞬,他讀錯了一個字,犯了從師這麼多年來的第一個錯誤。

下堂的時候,大家還依依不捨的瞧了瞧林埕之,那眼神彷彿是在說先生再講一會......看得扶離有些瞠目結舌。她可是記得,她小時候是有多不想讀書,逼走了幾個夫子卻還是難敵學習中原字的命運,以致她現在看到中原字就能回想起那段不堪的往事。

那些學子一個個的與林埕之作揖,告別。一切都是那麼的約定俗成,井然有序,只不過,今日又多了她。便在他們的口中,又多了一個師孃的稱呼。

這麼一對比,她才知道自己兒時是有多麼的放蕩不羈。

人走了之後,整個學堂便就只剩下了林埕之和她還要向晚聆。

向晚聆在那就跟一根木頭一樣站著,是走也不是留也不是,許久才緩緩道:“先生,您交代的事情我都已經辦妥了,只不過墨院的先生想和您聊聊,我雖然婉拒了,但他還是堅持,不知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