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之後,繁茂的南陽城盡是御前將軍林元閼的迎親隊伍,這場雜言雜語也隨著這門親事的到來不攻自破。

滿座賓客,飲酒暢歡,張燈結綵,盡是人們的歡聲笑語,恭喜聲,敬酒聲,聲聲掩抑璧人心中的離苦。

紅色幔帳,合巹酒上,到底是幾人歡喜幾人悲愁。

林元閼今日喝了很多酒,也不讓人扶,自己踉踉蹌蹌進了房間。他看了眼坐在床上的人,心中的怒火無處發洩。想到那日在牢獄裡她說的那番話:哥,我知道你不喜歡她,可她是公主,不是常人,若你抗旨,就誰也保不了你了。

“我不想做讓自己後悔的事。”

“你若不娶她,才會真正後悔。你若不在了,讓父親怎麼辦,他可只有你這一個兒子,你忍心讓他白髮人送黑髮人嗎?還有,你......讓我怎麼活。”

聽到這,林元閼的內心深處不僅柔軟幾分。

林佩玖握著他的手,眼眶溼潤,泛著淚光,“我從小跟著哥哥,依賴你,整個林府,我最牽掛的就是你。若是你不在了,連念想都沒有了,叫我如何自己活下去。”頓了頓,她接著說道:“尚且,她堂堂公主,願意屈尊伺候你,那是真的喜歡你。”

那時候,她就明白,喜歡一個人不是非要和他在一起,惟願他好,他活著,就夠了。

林元閼將她的紅蓋頭掀開,居高臨下的望著眼前的女人。醉酒的他此刻卻異常的清醒。“若早知會有今天,就算你橫死山腳,我也不會救你。”

慕容虞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一臉嚴肅的看著他甚至還有些溫怒,“覆水不可收,往事不可鑑。因果迴圈,豈是我一人之錯。”

“是,你沒錯。”他笑了笑,“是我的錯。”他歪著頭,覺得那紅色刺眼極了,“那我該叫你什麼呢?阿虞?四殿下?公主?還是夫人啊!”最後一句,他幾乎是喊了出來。

慕容虞不禁身形一震,從小到大除了她父皇沒人這麼吼過她,而她在他身邊雖不足三載,卻從未見到他如此動怒。

林元閼盯了她半天,將床上的枕頭抱走。見勢,慕容虞一把拉住他的胳膊,“你去哪?”

“我去書房睡。”他冷冷的說道,隨即將她掙開。

慕容虞上前去從後面抱住了他,“是你親口同意的,是你八抬大轎迎娶我的。難道新婚第一天,你就要留我一個人?你就這麼討厭我嗎?”

“公主殿下,你早該料到這一天。”

“你不怕,我告訴父皇。”

“儘管去,不用報備我。”

他終究是走了,她摸了摸自己的臉,哭的更加傷心了。我不過是喜歡你,就該承受你的這些嗎?明明是你親口答應的......

林元閼也從不知道,自己能這麼狠的對待一個人,從什麼時候開始,自己也跟那些庸俗之人同列了?

那一夜,輾轉反側,他們都沒有睡著。

翌日清晨,林佩玖早早就起來了,想著是哥哥新婚第二日,便做了一桌子的好菜。沒想到,飯做到一半,慕容虞就來了。

“公主......”她望了眼慕容虞冷漠的眼神,隨即改了口,“嫂嫂......嫂嫂來廚房做什麼?”

慕容虞不管她,兀自忙活了起來,“你來做什麼,我就來做什麼。”林佩玖黯了神,隨後聽她問道:“他有什麼喜歡吃的嗎?”

林佩玖呆了呆,回答道:“魚,哥哥喜歡吃魚。”

“你對他很瞭解?”

“他是我哥哥,從小一起長大,自然瞭解。”

“那他以前可有傾心之人?”

“素未聽說,嫂嫂要想知道,就該親自問他。”

“我很喜歡他......”慕容虞聲音黯啞,說的很輕很輕。

林佩玖的手停頓了下,“看得出來。”

“可他似乎看不出來。”

“他知道,他只是需要時間。”換做誰,發生了這麼大的變故還能安之若素,心想這些事都會過去,他們總歸是要一輩子在一起過的夫妻。

慕容虞心想:但願吧。

叩叩一陣敲門聲,楚景拿著參湯走了進來,見裴珩正看著月光出神,便問道:“大人想什麼呢?”

裴珩轉過頭來,將參湯放在嘴間品了品,“楚景,你覺得什麼是情?”

楚景愣住,這個問題他可真的從來都沒想過,他撓撓後腦勺,“這個......屬下覺得覺得一種心情吧。”

心情?裴珩笑笑,“說來聽聽。”

“見著她就開心,見不著就思念,身邊有什麼好東西,總想要先給她,總想著身邊一直有她該有多好。”楚景瞥了眼出了神的裴珩笑了笑,繼續說道,“她好,你就開心,她不好,你就整日愁眉苦臉的,恩......是這樣吧?”

裴珩緩過神來,狐疑的看著他,“你想說什麼?”

“裴大人是不是喜歡上哪家姑娘了?”

裴珩瞪了他一眼,他卻毫不畏懼,臉上盡是抑制不住的笑意,“是林姑娘吧。”楚景餘光瞟了眼看他,接著說道,“我就感覺大人對她不一樣,哪有一封書信能把您叫回來的時候啊。”

裴珩斂了笑容,就那麼瞪著他。

楚景閉上了嘴,“哎,行,大人就當我什麼都沒說罷,屬下告退了。”嘶......看得人直髮麻。

......他默了一會,怎麼自己經歷了一世,卻越發看不懂感情二字了。

......

“君候,您回來了。夫人在留碎閣等您。”

“知道了。”

門輕輕被推開,女子早已趴在桌子上睡著了,桌子上是十幾樣菜餚,看得出來都是他愛吃的。夏侯景垣屏退下人,將披風披在了她的身上。沒成想,她睡得極輕,輕輕一碰便醒了。

祁雲姝看著來人,微微一笑又將他的披風過得更緊了些,“君候回來了,還沒用膳吧。”

夏侯景垣收回雙手背在後面,一收方才溫情,冷言道,“用過了。你怎麼還不睡?”

“他們說你今日會回來,我在等你......”

“以後別等了。”夏侯景垣仍是沉著臉,說完便踱步離開,留她一人在房裡。

祁雲姝站起身來,跑過去從後面抱住他,“你才剛回來,就要離開嗎?”

他墨黑的眸子扇動幾分,側身附在她耳邊,用極低極曖昧的聲音說道,“怎麼,你想我留下啊。”他明顯的感覺抱住他的那具身子頓了一下,許久才緩緩道,“恩。”極輕,卻包含著深深的思念。“從你征戰到現在已經一個月零十天了,今日好不容易回來,我......”還沒等她說完,夏侯景垣早已板正了身子,扶著她的後頸低頭吻了下去,將她的話盡數吞去,唇齒之間,柔軟膩人。祁雲姝不僅覺得身子軟軟的,一個月沒有的親密,令她現在環抱著他的手一刻也不想分開。夏侯景垣撫著她的背的手,似乎也變得不老實,竟探入她的衣領,浴火燃起,他也不理不饒了起來。

床上之人一驚,急忙坐起來,裴珩摸了摸頭上的汗,“怎麼是前世的事,還有我......做春夢了......”天哪!

楚景聽到喊叫,急忙踹開房門,接著就是四目相對。

“滾出去!誰讓你進來的!”裴珩呵斥道,若是叫別人看見臉上還沒褪去紅暈的他,豈不是丟大人了!

楚景急忙退出去,跪在了門外,“大人恕罪,恕罪啊,屬下不是有意的,屬下只是聽到大人的喊叫,以為大人出什麼事了,才失態沒有稟告,還請大人恕罪!”

天!我的武功不比你好,我能出什麼事!“知道了,快滾。”

楚景得令,急忙退下。

裴珩扶扶額頭,“這麼多年你都不肯來我的夢裡,昨日是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