轎子裡,林元閼望著滿臉淚痕的林佩玖,心裡就像被什麼揪住了一樣痛。他輕輕撫上她的臉,“對不起。”

林佩玖想起方才暴怒如獅的他,是她從未見過的樣子。她依在他懷裡搖搖頭。

外面下起了小雨,落到嬌子的視窗上。天氣帶有幾分陰沉,正如他此刻的心情一般。看著她的臉,想再伸手去觸控,卻又收了回來。總歸哥哥不能護你一輩子......

雨下的愈發猛烈了些,還伴有電閃雷鳴,就像噴薄的野獸似乎要將這全部都吞下去。氣氛壓抑的嚇人,而此刻,將軍府外站滿了人馬,兩人探出頭去,都嗅到了危險的氣息。林元閼將林佩玖安撫在轎子裡,兀自走了進去。

只見他們二話沒說就把他綁著帶走了去,林佩玖感覺事情不妙,急忙下轎。

“你們這是做什麼?”

押送的人淡然道:“林氏犯人,毀公主清譽,當誅。擋者,一併定罪。”

什麼!毀公主清譽?林佩玖疑惑的望著他......

林元閼低著頭,低沉道:“不關她的事,我跟你們走。”

儘管皇家已經把這件事鎮壓下來,可還會存在星星之火,得以燎原。於是南朝四公主慕容虞被御前將軍林元閼收入將軍府近三年的訊息迅速傳開了。堂堂一國之公主,在將軍府待了近三年,這不僅有損女兒家的名譽,還給皇家蒙了羞,若是不懲治,這將會成為眾人的笑柄啊。

慕容虞被抓回來之時,就被皇帝發在昭陽殿跪著,此時已是第二日。而今日與往不同,殿上坐著的是便是當今宣和皇帝與太后。

皇帝下了殿,一巴掌打在了她的臉上,怒斥道:“你可還只羞恥二字怎麼寫!”

慕容虞彆著頭,順著眼眸落下了一滴淚。

“若不是太后從九壽山回來,朕至今都還被你矇在鼓裡!至今都還不知道你竟然在一個男人的家裡過了那麼長時間!逆女!”皇帝氣的連鬍子都飛揚了起來,接著揚起手,眼看就要落掌,卻被太后喊住,“住手,皇帝不心疼女兒,我這個當奶奶的還心疼孫女呢。早知如此,哀家就不該回來!”

“太后,您不能再護著這個逆女了,您看她都做了些什麼。喜歡人家都喜歡人家到家裡去了,還不知廉恥,不懂悔改,簡直氣死朕了!今日若是不給她教訓,還真當自己可以無法無天了。”

“憑什麼?”慕容虞啞然道。

“什麼?!”

“我說,憑什麼長姐都可以追求自己所愛的人,而我不可以。”

聽到此言,就連太后的臉色都變了,急忙示意她別再說下去。

慕容虞不管不顧,接著說道,“我那日摔下山,是他不顧性命救了我,我也只不過在他的府裡呆了三年罷了。而阿姐卻是不顧您的反對嫁給了敵人之子......”

啪!響脆的一巴掌硬生生的落在了她的臉上,“你還敢再提此事!”

太后急忙上前去抱住慕容虞,問聲細語道:“快別說了,你可真知道怎麼能讓你父皇生氣啊。”

門咯吱的一聲被推來,一個高挑秀雅的身形踏了進來,向堂上之人行禮,“父皇,祖母。”

太后將慕容虞扶起來,點點頭。

“廉兒也是來為這逆女求情的?”

皇帝口中的這個人,便是三殿下慕容廉。極受皇帝寵愛。有勇有謀卻生來身體不濟。不過他素來和他這個妹妹不對付,今日來是在意料之外。

“廉兒可是來為父皇分憂的。”

“哦?你想說什麼?”

“父皇不如直接賜婚了。比擋住這些流言蜚語要有用得多。並且,依四妹的性子,您不這麼做,指不定她把事情鬧成什麼樣子呢。”

此話一出,眾人皆大吃一驚。但也有些守得雲開見月明的感覺。皇帝看了眼慕容虞嘆了口氣,“唉......現在只能如此了,這件事你來辦吧。”

慕容廉高挑的身形微微俯下,居高臨下的看著慕容虞,“別太感謝你三哥。”

慕容虞睥睨他一眼,他從不攙和她的事,今日無事獻殷勤,還指不定安的什麼心。不過思及賜婚一事,她內心的歡喜是如何也無法掩飾的。

於是,一道聖旨下榜,南陽城眾人皆知,當朝四公主被指婚給御前將軍。聽到訊息的她,心裡就像被人揪住了,疼煞人也。

那日回到將軍府她才知道,曾有一批人在他們離開之時,帶兵進來把那個名叫阿虞的婢女帶走。她大概是瞭解其中緣由了。原來她的感覺沒錯,那女子真的不是一般人,不僅不是一般人,還是人上人!

可現在的她,彷彿什麼也做不了。

而此時最安閒的莫過於二殿下,慕容黎了,悠閒到聽到這個訊息,也能不動聲色的與裴珩下棋。

裴珩則是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樣子,畢竟那場戲的男女主角他都不熟悉,自己自然也就沒有必要摻和進去,他只管在一旁看好戲了罷,可慕容黎不似,慕容虞可是他最寵愛的妹妹,他也能坐得住?

黑子落棋,慕容黎忍不住感嘆道。“本王又輸了,謀士可真不會讓著點啊。”

裴珩把棋子收了,白皙的手玩弄著黑色的棋子,“令妹發生了那麼大的事,王爺可真坐得住。”

“謀士教導的好。”慕容黎笑笑。突然,一隻白色的鴿子從窗外飛進來,慕容黎認得,那是裴珩的信鴿。

裴珩開啟來,姣好的面容不禁一亮,隨即濃濃的劍眉微微一皺。“家中有事,先行告辭。”撂下短短八個字,裴珩便起身離開。

可還沒見過他如此疾行過,莫不是什麼大事。

事實上,並不是什麼大事。但在他看來卻是。

林佩玖知道自己決不能坐以待斃,但在南陽城能求助也只有他了,便冒昧登門拜訪,沒成想他竟然不在府中,幸好楚景在,飛鴿一書。裴珩便回來了。

其實他有料到她回來找他,但沒想到會這麼早。

“實在很抱歉,還過來打擾你。”

“無礙,什麼事?”他今日大改往日風格,一身紅白相間的袍服,袖口繡有云紋圖案。他的背挺得很直,渾身散發一種光亮至美的氣息,縈繞在殿內。

“我......”

裴珩握握衣襟,輕言道:“怎麼何時變得吞吞吐吐了?不像你。”

“不是,是我有求於你。”

裴珩握著衣襟的手僅了鬆鬆了緊,許久才緩緩啟唇道:“說來聽聽。”

她沒再拖泥帶水,問聲細語道:“我哥哥他......還好嗎?”

裴珩早就料到會是這件事,但好像能讓她來找自己的理由也只有這個了,“聽說是被關起來了,婚期已經定了,想必出來的日子不會遠了。不過......他似乎有抗旨的意圖。”

雖然早已知道這個結果,但親耳聽到時總歸還是會覺得傷心,她抽噎一聲,聽到後面一句不覺身形一頓,剛要說什麼,卻被他搶先一步,“抗旨是多大的罪,他不會不知道。想必是抱了視死如歸的想法。”

聽到這句話,她腳下一軟,還好裴珩眼疾手快,及時扼住了她的手腕,又迅速鬆開,裴珩看了眼她,接著說道:“皇帝可不在乎這條命,他在乎的只有他們皇家的聲譽,若是林將軍執意不娶,就算眾人維護也是無濟於事。”說罷,他瞥向她,看了看她的反應。

這道理,他懂,林元閼怎會不懂,可她真的怕,她垂下眼簾,長長的睫毛扇動幾番,“我有辦法說服他,還請裴大人帶我去見他。”

裴珩背過去,嘴角微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