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言睡得迷迷糊糊,隱隱約約聽見高跟鞋踩在地板上的聲音,一下一下,清脆悅耳,越來越近。她努力地想要掙開眼睛,可是,眼皮卻像是有千斤重,怎麼都掀不開。緊接著,手臂上傳來輕微的刺痛感。有人在輕輕叫她的名字,“蘇言,蘇言···”緊接著,她又不省人事了。

又不知昏睡了多長時間,朦朧中,她又聽見了高跟鞋“噠噠噠”的聲音,似乎,就在她的近旁,又似乎很遙遠。意識像被風吹散了一般,零零碎碎,混混沌沌,好不真切。直至一陣寒風吹來,掠過她的臉頰眉梢,那是真真實實的寒冷。頓時,所有的意識迴歸腦海,她才悠悠轉醒,發現自己正處在一個陌生的環境。長時間的昏迷導致她對突如其來的光線感到格外敏感,她下意識地想要伸手去遮擋房間裡過於強烈的燈光,可是,沒有成功。有什麼東西牽制住了她的手腕。內心“咯噔”一下,剛才還有些眩暈的腦袋瞬間變得清明。這種感覺對她來說並不陌生。在這之前的一段時間裡,他總是每天變著法子要她,縱使她臉皮薄不願意,最後都會在他熱情的攻勢下屈服。手銬這種東西,他自然也是在她身上試驗過的。只不過她皮嬌肉嫩,激情過後,手腕上留下的淤青格外瘮人。他憐惜她的身體,一次後,再也不用這種東西。但是被手銬束縛著的那種無助感卻深深烙印在她的腦海裡。心裡明明清楚,不會是他的,可是卻還在希冀著什麼,眼睛四處掃描,只在窗前發現一抹白色的嬌俏的身影,背對著她,看不清容貌。可是,她卻能一眼辨出她的身份。喬伊曼。

像是感覺到了她的視線,喬伊曼慢慢轉過身子,未施脂粉的臉蛋,嘴角噙著一抹溫柔的笑意,在任何人看來,都乾淨的像是不小心跌落凡間的天使。要是初次相見,蘇言也會被這樣的假象矇蔽。倒不是說喬伊曼為人如何如何不好,只是與“天使”二字是無論如何也掛不上勾了。

既然綁她來的人是喬伊曼的話,那她現在的處境倒還算安全,至少,在過去的接觸裡,喬伊曼並未對她做出什麼實質性傷害的事情。但是,女人的嫉妒心是不可估量的,她還是不能太掉以輕心。

對於蘇言的反應,喬伊曼也見怪不怪。如果說她是一個善於偽裝的女人的話,那麼,蘇言也絕不在她之下。大部分時候都戴著一副面具,不讓自己的真實情緒暴露在人前。至於人後是一副怎樣的面孔,也就只有自己知道了。

她們互相欣賞著對方,卻又互相防備著。

等到喬伊曼走到近前,蘇言也逐漸適應了房間裡的光線。雙手被束縛在床頭柱上,讓她感覺自己像是一條任人宰割的魚,毫無還手的能力。她知道,掙扎沒有任何用處,自己受傷不說,還會讓始作俑者感到痛快。除非她喪失理智,這樣吃虧不討好的事她是無論如何也做不出的。

明亮寬敞的房間裡,兩個女人你看著我,我看著你,嘴角帶著淺淺的笑意,以一種溫和,甚至可以說是優雅的方式對峙著。

時間一分一秒地溜走,她們兩個人還是維持著初始的狀態。

如果不是時間有限的話,喬伊曼願意一直在這裡陪著蘇言耗下去,畢竟她也想知道,最後她們誰會先認輸。但是現在,她沒有那麼多時間。她微微轉動手腕,反覆變換著角度,直至一束光線闖入蘇言的視線。她知道,這一場無聲的對峙,她贏了。

突如其來的耀眼的光線闖入眼裡,蘇言下意識地去追隨,最後視線定格在喬伊曼右手的無名指上,一起定格的,連同她的面部表情。

那枚戒指,喬伊曼手上的戒指,她再熟悉不過了。一次偶然的機會,她在某本時尚雜誌上無意間看見了這款名家設計的戒指,瞬間就喜歡上了它的獨一無二。之後每當閒下來的時候,她都會拿出來看上幾眼解解饞。她甚至還異想天開在腦海裡描繪著將來他為她戴上這枚戒指的情景。然後有一天,她又忍不住翻閱雜誌的時候被他逮了個正著。聰明如他,即使她死鴨子嘴硬什麼都不承認,他還是猜中了她的心意。她清清楚楚地記得,那天,她靠在他結實溫暖的懷中,他在她耳邊低沉溫柔地許下讓人永生難忘的情話,“寶貝,這枚戒指,作為我們的婚戒,可好?”

寶貝,可好?

寶貝,可好?

那是他第一次喚她寶貝。以前,她總以為寶貝二字太過於纏綿噁心,光是想想渾身雞皮疙瘩就起來了,更別說親耳聽見了。但是當時從他口中輕輕吐出,沒有一點的不自然與噁心,儼然是世界上最動聽的情話。

清晰的話語猶在耳邊,他許下諾言的“寶貝”已喚作他人。還是,那天他想許下諾言的物件本就不是她,所以當時只是喚了“寶貝”二字,而不是她的名字?虧她當時自作多情因為這兩個字感動的一塌糊塗。

蘇言,你到底是有多愛那個男人,以至於你的眼睛你的心被矇蔽於此,看不清他的真面目?從頭至尾,你一直只是他報復他同父異母的哥哥的工具而已,虧你相信了,還相信的那麼徹底,甚至就在剛才,你還在期望著回到他的身邊,期望著生下他的孩子。她到底是傻到怎樣的地步,才會冒出原諒他的想法?人家根本不需要啊不需要,一直都只是你自己自作多情而已!

心好痛,痛的無可救藥,眼淚卻彷彿流盡了,只剩下無邊的乾澀。

不夠,這樣的程度對於喬伊曼來說遠遠不夠。多少個日日夜夜,當他們極盡纏綿憨憨入睡的時候,她只有靠酒精的麻痺才能堪堪閤眼。當她站在窗前搖搖欲墜的時候,他卻因為這個女人對她的生死置之不理···過往的一幕幕,只要想上一遍,心就像是被凌遲了一番。這樣的痛苦,以蘇言現在的程度,還遠遠不夠。她輕輕轉了轉無名指上的戒指,吹吹上面並不存在的灰塵,“你說聿也太不近人情了,畢竟你們才分開沒多久嘛!我勸他把婚禮延後一點,他就是不應,還從來沒見過他這麼猴急的樣子。蘇言,你見過嗎?”

蘇言心裡一陣陣刺痛,臉上卻表現的及其平靜。他們不是想看見她傷心欲絕痛苦絕望的樣子嗎,她偏偏不讓。長時間未進水,她的聲音聽起來晦澀沙啞,“既然分開了,我們就沒有任何關係了。他要結婚生子是他的事,與我沒有任何干系。倒是你們,把我綁來做什麼?怕我攪了你們的婚禮?”

喬伊曼臉上有一瞬間的僵硬,但很快就恢復了,“怎麼會?這都是聿的主意,他說,這樣,才顯得有‘誠意’。”說完,拿起一旁桌上的遙控器一按,前面佔據了幾乎整面牆的液晶電視出現了一個畫面,鏡頭正對著的正是婚禮現場。婚禮還沒有開始,只有工作人員的身影在螢幕上不停穿來穿去。而最前方的熒屏上,一張巨幅結婚照,深深灼傷了蘇言的眼睛。她記得,他明明說過不喜歡拍照,所以,他們一張合影也沒有。手機裡的那些他的照片,也都是她辛辛苦苦趁著他不備偷拍下來的。原來,一切都是謊言,她居然可笑的相信了。

“很抱歉,我真的很想讓你親自參加我們的婚禮,但是,聿堅持這樣,我也沒有辦法。”喬伊曼說完,看了看牆上的掛鐘,驚呼一聲,“光顧著跟你聊天,我把時間都忘了。蘇小姐,希望你玩得愉快哦!”

門被重重地合上,蘇言所有的偽裝頃刻間土崩瓦解。她望著桌上的鑰匙,那是喬伊曼離開之前特意留下的。多麼明顯的嘲諷與捉弄!雙手都被束縛住的她,如何能夠拿得到。大概這就是喬伊曼的用意。讓她明明看得見,卻永遠夠不著。就像現在的他之於她一樣!她多麼希望,閉上眼睛醒來,發現這一切都只是個夢,夢醒了之後,夢醒了之後···是什麼了?她還是一個普通平凡的工薪階級,和最親愛的閨蜜住在同一個屋簷下,每月領取那麼點工資,還得費盡心思躲避上司和同事的騷擾。每天雖然過得平庸甚至窩囊,但至少,心是屬於自己的,她的快樂悲傷都是屬於自己的。

隨手帶上門,喬伊曼眼裡的笑意漸漸消散。右手無名指上,有紅紅的刮痕,那是因為戒指尺寸太小的緣故。要是蘇言足夠細心的話,就會發現這一點。顯然,她只是注意到了戒指本身,而忽略了這些重要的細節。這枚戒指,是她在蘇言的出租屋裡發現的。她只要稍稍動動腦子就能夠猜到這枚戒指所蘊含的意義。想不到吧蘇言,當初被你當做垃圾一樣隨意丟棄的東西,現在卻成了打擊報復你的最有利的道具!可是,為什麼她現在卻一點也高興不起來呢!

“小姐,您不高興嗎?”

喬伊曼抬起頭,眼睛掃過面前的板寸頭男子,“誰說我不高興了?”

板寸頭立馬低下頭不再言語。

看看,隨便一個人都可以看出她的不高興,那是有多明顯!喬伊曼斂了斂臉上的表情,恢復了一貫的高貴優雅。“仔細看著裡面的人,一點差錯都不能有!”

板寸頭珍重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