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似乎不是那麼寂靜,雲相總覺得空氣中似乎傳來了很多人行走的聲音,他抬頭望了眼天空,西邊也呈現出一抹詭異的紅,好似被地面上的豔火照亮。他的心略微咯噔,馬上察覺到不妙,便喚了家僕,去六王爺府與七王爺府中報信。

家僕甫一出門,便被一劍穿喉,眼睛尚未閉上,身體已經直直地倒了下去。他被龍夜清截殺了。

無數的火把湧入雲府,將雲府照得猶如白天。雲相的臉慘白而猙獰,在火光的照映下宛若地獄裡凶神惡煞的鬼。雲夫人緊緊依附在雲相身側,心知今日不妙,但心裡已經打定主意,與雲相共存亡。二夫人卻離得遠遠的,巴不得馬上與雲相脫離關係,無奈她始終是雲相的二房,侍衛一見她往角落裡縮,便將她提了出來,扔到雲相旁邊。

龍夜清帶了很多人,將雲府包圍得水洩不通,連蚊子都飛不進來。此時,他手上提了一個包裹,黑漆漆的卻咯得雲相心口直跳。

密函和地圖都被截了,龍離淵怎麼知道今晚他們會送地圖去雲燕?是誰告的密?抑或者趙忻惠壓根就是龍離淵的人,這是一場陰謀?!虧得龍驚羽還信誓旦旦地說趙忻惠可信,如今……

“雲相,你可知你犯了何罪?”龍夜清揚了揚手中的包裹,一番耐心的神色。

“哼!”雲相別過頭去,沉默不答。證據確鑿,龍夜清又何必多此一問?好在他並沒有將龍驚羽寫上,龍離淵再怎麼做,也不能將龍驚羽算進去,他還有翻盤的機會。

“敢問雲相,通敵賣國,按照本朝律例,該當何罪?”龍夜清嘴角噙了一絲冷笑。

“五王爺,你一句話便將老夫打為通敵賣國的罪人,是不是也太過武斷?即便你手上有著所謂的證據,老夫身為朝廷一品命官,是不是也得經過刑部審訊和皇上的審訊才能治罪呢?你這樣不聲不響便包圍了相府,倒讓老夫懷疑你別有居心了。”雲相此刻穩了心神,拿出混跡官場多年的經驗不卑不亢地反擊。

龍夜清早料到他會這麼說,此時慢悠悠地掃了四周一眼:“將雲相及其家眷押送進宮,其餘人等送押牢房!”

話語一下,侍衛馬上分開行動,不消多時,雲府已然空蕩蕩一片。

因為龍夜清是在深夜來到雲府,而且手下的侍衛訓練有素,動作輕巧,兼之在雲府停留的時間短,所以並沒有驚動四周的百姓。那些熟睡中的百姓也許恍惚被豔光照醒過,但由於光亮很快消失,他們便以為是自己的幻覺,迷迷糊糊便又睡去,絲毫不知剛剛發生的驚心動魄。

第二天,雲相通敵賣國之事傳遍街頭巷尾,引發軒然大波,人盡皆知。

昨晚前去皇城之外的一個小鎮與某小國使者洽談大旌國與雲燕國戰爭之事的龍驚羽剛剛進城,便發現局勢在一夜之間竟天翻地覆了。他當機立斷地回到府中,寫了三封密信。一封寫給雲燕國已經掌握實權的雲燕世子祜雲卓,告知他出兵大旌國的時間,第二封寫給已經偷偷帶著大部隊趕回皇城的雲天泊,讓他不用再顧慮會鬧出動靜讓龍離淵發現,加快速度趕緊回來。現在已經到了一觸即發的地步了,若是再有耽擱,恐怕他又將處於弱勢被動局面。第三封他寫給了宮中的太后,告訴她多年夙願能否得償只在這些天了。

將三封信分別交給了三撥他親自培養的暗衛,他換了官服,馬上趕去了皇宮。今日早朝,想必龍離淵會速戰速決,處理掉雲相。

密信送到時雲煙煙正在雍華宮裡給太后請安,她知這是密信,馬上識趣得告辭離開。哪知剛走出不遠,太后忽然遣人將她接回來,告訴她雲家出了事。

雲煙煙連奔帶跑地去了龍乾宮,在路上她心念一動,派了婢女去重華宮請雲遲遲。到了龍乾宮,龍離淵正準備前去早朝,雲煙煙撲通一聲跪下,眼淚滾滾落下:“皇上,求皇上念在家父為大旌鞍馬一生的份上,饒了家父與家母吧!”

龍離淵皺眉,準備繞過她往前走。

雲煙煙拉著龍離淵的衣袍,苦苦哀求。身為雲家的女兒,她或多或少知道雲相在哪個陣營,她也知道她的哀求對龍離淵一點用都沒有,她現在能做的,只是拖延時間等雲遲遲到來。也許雲遲遲的懇求,會讓龍離淵網開一面。

果然,雲遲遲快步跑了過來,白色的衣衫有些凌亂,應該是剛剛睡醒,然而白色的衣玦飄飛在空中,襯得她宛若九重天上的仙子,此刻正欲凌風而去。

龍離淵停下了腳步,痴痴地看著她。

“阿淵。”

“遲兒。”龍離淵幾不可聞地嘆了口氣。明明知道她現在趕來是為了什麼,他還是停下了腳步,靜靜地等著她開口。

雲煙煙像見到了救星,馬上跑過來揪著雲遲遲:“雲遲遲,爹孃生養你這麼多年,現在該是你報恩的時候了。龍離淵那麼愛你,你求求他,求求他放了爹孃吧!”

雲遲遲輕輕拉開她的手:“你先去那邊等一會兒,我有些話想單獨和阿淵說。”

雲煙煙馬上離得遠遠的,給他們騰出空間。

“阿淵,你知道我的來歷的。我並不屬於這個世界,自然與雲家的人也沒什麼感情。他們於我,幾乎等於陌生人。”

“嗯。”他示意她繼續說。

“可是他們是這具身體的父母,是這具身體最親的人。我佔據了雲遲遲的身體,卻未替她盡過一天的孝道,甚至我還背離了她的想法,義無反顧地站在了你身邊。”雲遲遲垂下眼睫毛,遮住眼中的憂傷,“我終歸還是欠了雲遲遲。”

龍離淵的心咯噔一聲響,如若沒有云遲遲的身體作為載體,他與許小夏的靈魂也就無法相遇。從這個層面來說,他也虧欠了以前的雲遲遲一份情。

“我知道你與雲相是完全的對立,如果這次放了雲相,將後患無窮,可能你多年的努力也會付諸東流。所以,我並不想求你放了雲相。我只是想,看在雲遲遲給了我另一次生命的份上,看在雲遲遲讓我們相遇的份上,你能否放了雲夫人、二夫人和雲煙煙?”雲遲遲斟酌地開口。她並不想做什麼聖母,但是她頂著雲遲遲的身份,卻眼睜睜地看著雲遲遲最親的親人死去,她做不到。

“阿淵?”見龍離淵不說話,雲遲遲聲音中更是帶了哀求,“雲夫人是個沒有一丁點主見的婦人,沒了雲相,她鬧不出一點風浪,真的不足為懼。”

龍離淵沉吟片刻凝眼看她:“雲夫人我可以放過,但云二夫人和雲煙煙與雲遲遲似乎算不上什麼親人吧?”

“雲二夫人和雲煙煙也成不了什麼氣候,為什麼要趕盡殺絕呢?”雲遲遲毫不畏懼地與他對視。

“遲兒,你不懂。很多時候斬草除根是政治鬥爭的唯一法則,我能放過雲夫人已經很寬容了。”

雲遲遲默然不語,她知道鬥爭的殘酷,她也知道留下一個人,就是留下了一份禍患,可是……

“阿淵,當我求你,放過她們吧。”雲遲遲軟了聲音。

龍離淵深深地看著她,掙扎一番道:“姑且再放過雲煙煙,遲兒,這已經是我的底線,不能再退了。”

雲遲遲退開一步:“皇上慢走。”

龍離淵眉頭更緊,默不作聲地打她眼前走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