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我便順著走廊,走得遠些,再走得遠些,慢慢走到一個僻靜無人的小花園中。
那小花園的正中間是個熱氣騰騰的水池,泉水自下而上咕嘟嘟地冒著,透著一股藥石的味道。
大概因著這泉水的滋養,這花園裡的花草長得錯錯落落,十分茂盛,顯得花園裡生機勃勃,十分可愛。
我便四處看看,想著若是碰到個小仙娥經過此處,便悄悄打聽了昭順帝君的身份,好應付了冊封大典。
繞過一片假山,突然發現一個小巧的亭子,白玉砌成,亭子裡鋪著一個樸樸素素的竹蓆,上面放著一個家常小几,小几上有一個不大的酒壺,幾隻酒杯。
不知道什麼人放在這裡的,不過看這情形,應當是什麼身份不高的小仙在這裡聊天聚會用的。
我坐在小几旁休息,慢慢趴在小几上睡著了。
睡了不知多久,突然感覺旁邊似乎有人。我猛地睜開眼。
旁邊有一位年輕男子,穿一身淡淡幾近白色的青色長袍,微微垂著眼睛,睫毛在眼睛下方投下好看的陰影,看著手裡的一本書,一邊慢慢的自斟自飲。
大概是察覺我醒來,他抬起眼睛。
一雙眸子漆黑如玉,他微微一笑,如微風拂面,十分柔暖。
“你醒了?”
我點點頭,發現自己還很是放肆地趴在桌上,不僅不雅,還將這位仙君擠到了桌子邊上。
我忙坐起身,也衝他微笑還禮。
“姑娘不必這麼拘謹。”那位仙君看著我,眼睛裡含著微笑。
我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實在是這幾日太睏乏,打擾了仙君的清靜。”
“無妨。”
仙君說著,拿了旁邊的茶盞,斟了杯茶,遞給了我。
我喝了口茶,仙君舉起手邊的酒杯,抿了一口。
我聞著酒香甚是醇雅,倒像是我們靈澤最上等的桐椒酒。
“這可是靈澤山泉水釀的桐椒酒?”我好奇問道。
仙君微微頷首。
“姑娘也會品酒?”仙君微微挑眉問道。
這個問句的語氣有些奇怪,好像他知道我其他的生活技能一樣。不過如果他知道,他也輕易不會問這樣的問題,畢竟我也基本上沒有什麼技能。
我之所以認得桐椒酒,是因為這是靈澤盛產的物品,連爹爹在地宮中飲用的也是上等的桐椒酒。
“也不算會品酒,我就認得這桐椒酒。”我答了一句。
他拿了一個酒杯,“那姑娘就嚐嚐我這壺桐椒到底如何。”
我喝了一杯。
清香柔和,綿甜爽淨,餘味悠長。是極上等的桐椒。
“若沒有靈澤山上好的泉水,也沒有這等佳品。”仙君又倒了一杯。
我極其贊同地點點頭。
“仙君曾到過靈澤山?”
他點點頭。“我在靈澤山附近住了許多年。”
我笑著道,“這倒是很巧,我也在靈澤山住了許多年。”
仙君笑著看著我,“姑娘如此靈秀,與靈澤山倒真的相配。”
我有些不好意思,因為我一時想不出一個既和靈澤山相配,又能誇獎一個仙君的詞語。
“過獎過獎。”我笑著說了一句,飲了一杯。
仙君也飲了一杯,說起靈澤山的四季盛景來。
這樣說著話,便飲了許多酒。等說起靈澤山的百鳥的時候,我已經將來天宮的原因忘個乾乾淨淨。
從中午一直喝到晚上,我許久沒有如此暢快地與人聊天,等到第二天醒來的時候,回憶起酒過三巡我說過的話,簡直無地自容。
我不但將炎廷說了句喜歡我,吻了我便徹底失蹤的事情聲淚俱下地講了一遍,還順帶著連我的身份也介紹個清清楚楚。我不由捂住臉,好像這樣能多少挽救一點顏面一樣。
“公主醒了?”
梨七驚喜的聲音。
我睜開眼,果然是梨七和梨八。
我已經完全不記得怎麼回到地宮的了,問起梨七梨八,跟我一樣莫名其妙。
“我們進來時就看見公主躺在這了。”梨七有點忐忑地道。
既然他知道我是誰,順路送我回來也很正常,畢竟是與他喝酒喝到人事不省的。
我揉著眉心坐起來,突然想起來一件大事,因著喝酒的原因,我徹徹底底地錯過了冊封大典。
雖然我偶爾有些固執,有時讓爹孃覺得頭疼,可是既然答應了爹爹孃親,那斷然沒有不做的道理。
梨七遞給我一碗微燙的醒酒湯,我一面一口一口喝著,一面皺著眉頭想著補救的法子。
梨七見我悶悶的,便安慰道:“公主這次去,雖然沒有參加成冊封大典,可既然露了面,也不算失禮了。”
我根本沒有去大殿。不過與梨七說了也沒有什麼用,就繼續默默地喝湯。
梨七繼續自言自語道:“這位昭順帝君也是位奇人,如此隆重的大典,居然連人也找不到了。”
我本來沒有注意他說了什麼,過了片刻才反應過來,忙問:“你說什麼?”
梨七道:“我說這位帝君真是奇人,這樣隆重的大典連人都找不到了。”
我有點瞠目結舌地看著他:“帝君沒去冊封大典?”
梨七點點頭,奇怪地說:“公主不是去了九重天嗎?這件事都傳遍了,昭順帝君在自己的冊封大典上沒有露面,讓天帝陛下和一眾神仙白白等了許久,一頓好找,冊封大典也就不歡而散了。”
居然還有這樣的事,我大大鬆了口氣,若是連這冊封大典的主角都沒來,大概沒人會注意我的缺席了。”
這樣想著,不禁對這昭順帝君甚有好感,雖然是他無心之舉,但是解了我的圍,也算是間接幫我一回。
既然原本擔憂的事情由於天降的好運,得到了圓滿的解決,我便生出了好奇之心,“對了,昭順帝君到底是何許人也?我以前怎麼從未聽說過?”
這樣的事問梨七是問對了人,梨七與梨八長得一樣的粉琢玉器,討人喜歡,可梨七生得一張更為討巧的甜嘴,與各處的小仙都私交頗好,尤其是女仙,因而掌握了許多秘辛的一手資料。
梨七便甚是瞭解地道:“這位昭順帝君因為向天帝獻上一件難得的寶物被天帝陛下封為帝君,這件寶物叫永生珠,可解凡人傷痛病疾,化去神仙慾念雜心,端的難得。可是我聽說,這位帝君其實是多年前在炎難祭出鎖魂劍時,與炎難一起為鎮住鎖魂劍而死的天庭小皇子蘇寂,世人皆以為蘇寂已死,沒想到它只是被重創了元神,打回原形,他在凡間修煉數千年,如今又位列仙班,天帝陛下為了彌補他當年為千世萬界所做出的犧牲,才封他做這昭順帝君。”
我聽得目瞪口呆,沒想到我隱居了區區一百年,連死去多年的蘇寂都復生了。
蘇寂之名傳遍四海之時,我還甚是年幼,大概覺得英雄就是爹爹孃親執杖教訓時能屹立不屈,闖禍被逮時不出賣玩伴這樣的人,至於如何心懷天下也好,如何作戰勇猛也罷,那都太虛幻遙遠,與我無甚關係。
因此,蘇寂再怎麼聲名遠播,廣受讚譽,與我而言都算不得什麼了不得的英雄。直到他死了許久,我已經長大,隨著爹孃與旁人周旋時,才真正明白蘇寂為何被當成英雄之神,可彼時蘇寂已死,徒剩傳說,既然再沒有什麼生動詳實的事例,我也便沒有什麼深刻的體會。
蘇寂既然承擔著悲情英雄的盛名而死,總不能再死而復生,將一個感天動地的故事結尾變得有些庸俗,所以天帝如此低調地處理此事,我倒也能夠理解。
聽了這麼大一個新聞,我的宿醉好了許多。
“你剛才說長生珠麼?”我問梨七。
梨七點點頭:“這是那昭順帝君獻給天帝陛下的寶物。”
我想起我熟悉的那顆所謂長生珠,不會那麼巧,被我撿到了一顆真正的寶珠吧。想了想,覺得自己運氣沒有好到那種程度,那長生珠既然珍貴難得,不至於多到散落各處,讓我尋到一顆,大約我只是恰好很會起名字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