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雪闖入大堂,爐火已經熄滅,血腥蔓延開來。
看著眼角尤帶淚痕的少年,薛燕眨眼,十二年前自己七歲,比他更小,痛卻不比他少,【也好留下這人,讓他也嚐嚐這種絕望的滋味】薛燕這樣勸自己,她想為不殺祁明軒而找一個理由。
因為祁明軒太像當年的自己,放過祁明軒也是放過自己。
薛燕將風衣帽重新戴好,轉身離去,祁明軒提著劍朝她後背刺去,她未動,劍卻偏了三分,應聲而斷。她回頭,看向比自己低一個頭的少年,他握著劍,眼角帶著血跡。
恨,會讓一個人失去理智,變得冷漠。
“我不會再饒你第二次性命。”薛燕抬手為少年抹去眼底血跡,動作輕柔,神色中帶著憐憫,撿起地上的劍塞回祁明軒手裡:“想報仇就將自己變強,記住,我叫薛燕,青離薛燕。”
風雪中,滿臉稚氣的少年,眼中一片寒冷,注視著薛燕離去的背影……
江湖中,誰人不揹負著一身血債,尤其像薛燕一般的邪教中人,多一個羽翼未滿的小子也無甚區別,餘下的歲月光是等著被人尋仇怕是不會無聊呢。
那天晚上的飛雪將一段恩仇掩埋,卻又吹起另一番情仇。
結仇、復仇、報仇,迴圈往復,糾纏不休,何時終?
祁家莊舉家北上仍未逃過厄運,江湖中再無祁家莊的存在,一時間薛燕給武林帶來的震撼掀起軒然大波,且江湖中人始終尋不得薛燕的身影。
萬劍崖上面壁思過的俞輕舟飲了一夜酒,喝的酩酊大醉,虛浮的腳步起劍,每招每式帶著濃烈殺意。
薛燕,若能再見,必取你項上人頭。
三月開春,青雲崖積雪化盡,寒意未消。
巡邏門人各司其職,井然有序。似乎一切都還未改變,李冰依舊站在薛燕身後,陪她看山澗雲霧。
“風月堂的人已經換上新的一批,原先幾個青離長老已經交出手中權力,只求門主為他們留一條生路。”李冰看著身前靜默之人。
薛燕抬手,這雙手白皙修長卻沾染了太多看不見的血腥,手落,李冰神色不改,低頭領命:“屬下明白。”
“師兄,私下無需如此。”
李冰神色一動,低頭:“是。”
聽得李冰仍舊是那副畢恭畢敬的語氣,薛燕一嘆:“罷了,風月堂掌管的黑市命人小心行事,平日青離門人不得滋擾周遭尋常百姓,違者門規處置,對了春風堂從今日起暗殺價格低於千兩不接,雞毛蒜皮的小事我青離門還不屑。”
李冰一一記下,青離門自從老門主朱正文死後不僅沒有被其他門派所取代,反而在薛燕的佈局下,在江湖中傲然存在,無人敢來青雲山找晦氣。
只是與以往不同,青離門做事低調許多,再無人聽聞有青離門欺壓尋常百姓之事,也沒哪個門派被青離門所迫害。
雖然低調但並不表示沒有實力,青離門四大堂,八分舵掌管之人各個功夫出挑躋身一流,而青離薛燕的功夫更是深不可測,怕是沒誰會想不開找青離門的晦氣。
且青離一改往日行事的囂張跋扈,公佈暗殺榜,與正派的江湖令背道而馳,暗殺榜、江湖令同是取人性命,只是暗殺榜不看人只看出價,江湖令只誅殺惡人。
相較於想要尋仇卻自身實力不濟的武林人士來說,暗殺榜的誘惑遠遠比江湖令大得多,加之暗殺榜成功率極高,一時間一些所謂的江湖正派也與青離門有染,自然無人再出聲討伐青離。
青離在薛燕上任門主不足半年時間就在江湖中聲名鵲起,而青離薛燕更成為武林中人不敢漠視的高峰,如妖神鬼魅一般存在。
她若高興了,江湖萬幸。
她若怒了,武林動盪。
青離的壯大薛燕卻是耗費了心血的,而她做這些事情,不過是為了讓自己不要停下,因為除卻這些,她不知道還有什麼可做。
人生百年,若無瑣事煩擾,這百歲光陰未免太過冗長難熬。
有一物從袖中遺落筆直墜入青雲崖山底--穿心蓮。
“爹、娘,若你們在天有靈,請讓我尋到阿弟,佑我百歲平安,餘下此生率性而為,不盡興不輪迴。”
說起來,薛燕在這世間並不是孤身一人,十二年前,其弟與管家外出遊玩未歸,卻也逃過一劫,只是自此音訊全無。
春風帶過,山間雲霧變幻,竹葉簌簌擺動,似回應薛燕。李冰佇立薛燕身後,負手而立,江湖中,只要薛燕在,李冰必隨其後,若她不棄,必伴她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