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雲崖又落了一夜雪,薛燕做了一夜噩夢,她夢到她所有死去的親人,死去的門主瞪著血紅的眼對著她說:心軟了,就會受傷。
下榻,青絲披散在蒼白的臉頰上,銅鏡裡的薛燕雙眼有些浮腫,眼白裡帶著些血絲,她將臉埋在冰冷的水裡,銅盆裡的水在觸碰到臉時,有刺骨寒意,但也是讓她清醒的最好方法,取來方帕將臉上的水漬擦去,臉色越發顯得蒼白憔悴。
她將散落的頭髮隨意攏束,反扣銅鏡,走出房間,李冰已經侯在門外,肩頭落上了雪屑,薛燕走過去,自然的將李冰肩頭的雪屑拍落,李冰肩一僵,隨即抱拳:“多謝。”
薛燕頷首,走在前面,李冰在後頭跟著:“蜀秋堂傳來訊息,江湖正派已經得到門主喪命的訊息,正集結各派人手,準備討伐青離門。”
“正派、討伐?呵。”薛燕刻意加重了這些詞,似乎覺得很好笑,嘴角牽起一抹弧度:“不過是些烏合之眾罷了,見我青離亂了,就吵嚷著要討伐,待我先清理好自己的地盤,再來個關門打狗。”
李冰能看到薛燕眼中冰冷,這樣年華的女子本該不諳世事,而她卻將整個青離與名門正派拿捏的穩穩當當。
行至之逸堂門口,之逸堂門緊閉,李冰道:“各堂堂主和分舵的人已經到了,都在裡面。”說罷,欲要推開那門,被薛燕制止,她整理好衣裳,從上到下,一絲不苟,隨後向前,一把推開那木門。
堂內眾人將目光悉數投向薛燕,那時陽光正好,一抹光正灑在她身上,為她鍍上一抹神韻,她就這樣一步一步踏上堂前,在那個只屬於青離門主的位置上坐下,神態自若。
堂內陷入寂靜,隨後有人按捺不住性子,將紅木椅一拍,起身喝道:“你一個剛滿十九的丫頭有什麼資格坐在這個位置?”
薛燕喝了口茶水,淡笑:“配與不配不是你說了算。”姿態悠閒,目光中帶著嘲諷,她將杯盞重重扣在桌案上,這一聲在每個人心上都是重重一擊。
“李牧,三年前你辦事不利,我曾饒你一命,今日你還有臉說我沒有資格,難道你就有資格麼?還有王堂主,當年若不是我為你出謀劃策,你能爬上總舵主這個位置麼?”薛燕的目光帶著壓迫性,目光所及之處,那些中年大漢一個個都目光閃爍,不再言語。
薛燕走下來,慢慢靠近最左側的謝言:“謝堂主,你說我配是不配?”
謝言與薛燕年紀相仿,平日鮮少見面,但卻對薛燕狠戾乾硬朗的作風早有耳聞,他對於薛燕卻是敬服的,當下低頭,將摺扇收起,朝薛燕抱拳道:“屬下願為門主誓死效忠。”動作行雲流水,一氣呵成,頗有年輕書生的儒雅。
“原來謝堂主也是個牆頭草,一個男人居然懼怕一個小姑娘。”王朝冷笑:“薛燕,我就說你不配,你能怎樣,你不就是……額……”話音未落,他就驚恐的瞪大雙眼,低頭看著自己腹部,一把匕首釘在腹部,有鮮血不斷朝外冒,而那把匕首的主人就在自己的面前,她笑得溫柔旖旎。
薛燕更近一分靠近王朝,氣若游絲:“你不認同我?”語氣有些委屈,隨即又壓低聲音道:“那你只有去死了。”
隨著匕首的抽出,王朝的身體慢慢癱軟在椅子裡,眼睛依舊保持著原先驚恐的樣子,死死的看著前方,看的人發慌。
薛燕拿出袖中的手帕,輕輕擦拭手上的鮮血,等血擦乾後,將手帕隨意朝地上一扔,一腳踏上去,重新坐上門主的位置,依舊微笑,仿若閒庭漫步,隨手摺枝把玩。
“若各位沒有異議,就喝了面前的酒吧。”薛燕抬手,酒杯朝著下方一推,最後自顧仰頭,飲盡杯中酒。
眾人看著各自桌案上的酒杯,面色凝重,所有人心中都知曉,這是怎樣的酒,喝下這杯酒,就等於將命交予那個叫薛燕的女子手裡。
“哈哈,門主賞酒怎能不喝,我謝言先乾為敬。”說罷仰頭喝下,動作瀟灑,有了謝言的帶動,眾人俱逐一飲下,唯有一人遲遲未有動靜。
薛燕走向他:“你為何不喝,唐舵主好不給面子。”
唐越冷笑:“把命交在你手上,還不如現在就去死。”狠狠將酒杯砸落地面,碎片亂濺,薛燕不怒反笑,擊掌而笑:“你、很、好,我不要你死。”衣袂飛舞,唐越在薛燕的進攻下毫無還手餘地。
“現在你可以活下去了。”薛燕居高臨下的看著癱軟在地的唐越,笑得親切。“來人,將他抬出去,好生照料著,每天按時餵飯,若是他不吃,那就撬開唐舵主的嘴喂,他要是餓了,瘦了,我定然嚴懲不貸。”
在場之人無不倒吸一口涼氣,被廢掉功夫,折斷手腳經脈,怕是一輩子都廢了,活著比死還要痛苦。
“既然各位都認同了我這個門主,我自然也不會虧待大家,我可以給你們比之前更好的生活。”薛燕微笑,一派雲淡風輕。
這日,薛燕確立了自己在青離門中的地位,而各大堂主與分舵主也相繼離開青雲山,趕回各自地盤。
薛燕將手中字條交予李冰:“條上的人從下個月起就停止給解藥,缺下的位置重新找我們的人替上。哦,那個叫謝言的人讓他接替離風堂堂主。”
“是。”李冰接過字條,似乎欲言又止。
“你是不是想問,為什麼他們歸順了,我依舊還要讓他們死?”薛燕挑眉,見李冰不答話,她輕笑:“因為他們做了不該做的事。”
李冰抱拳:“屬下明白。”說罷便要轉身離開。
“師兄。”薛燕叫住李冰,垂下眼眸,低聲道:“有勞。”李冰腳步一頓,僵在原地,再回頭時,薛燕已經走遠,在白雪裡留下深深淺淺的足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