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懦弱,你不應該這樣對待人類,人類可是來我們這裡伐木的,破壞了我們月啼古森的環境。”

“你可是我古樹月啼族的下一代族長,身上肩負著守護這片森林的責任。”

“看看你剛才表現的樣子,堂堂月啼一族的少族長卻對一個凡人說‘拜託了,以後請不要再砍樹了’這種話。”

“將來以後,不知如何肩負起守護這片森林的責任!”

砰砰砰——

嚴厲的訓斥話語夾雜著連綿的‘砰砰’聲響起。

一根細細的竹杖,竹杖頭上還掛著一黃色的葫蘆,此刻正連續不停地點在地面上。

而這根竹杖的主人則是一位頭髮已然花白的老婆婆。

可惜老婆婆明明一大把年紀卻還是面容愁苦,被煩心事纏身,枯槁的手指指著身旁那昏睡在花朵上的少年,眼神更是蘊含著不爭氣,盯著眼前的少女。

眼前的少女被老婆婆死死盯著,本就弱弱的氣質被一番嚴厲的說教,不自覺地壓低了頭,如鴕鳥般不敢直視這位老婆婆。

但鬼使神差地,少女還是弱弱地不禁反駁道:

“可是婆婆,那些人類砍的只是外圍的樹,這些樹只要我們稍微施展法力就會再生長出來,但那些人類……”

少女說到此處,不禁抬起頭,看了看婆婆的反應,卻看到了婆婆面容十分平靜,似乎並沒有很生氣。

隨後婆婆更是笑了起來,面容相當慈祥,語氣也是溫和,道:“暇兒啊!沒事,繼續說,婆婆聽著呢?”

親暱地叫著月啼暇的小名。

單純的少女並沒有意識到不對,也不知什麼是‘暴風雨前的寧靜’,更也沒有看到老婆婆那握住青竹杖的枯槁老手,握得更緊了,

繼續道:“那些人類好像也是依靠著伐木為生,一旦我們不讓他們砍樹,他們就喪失了謀生的”

或許是因為心中的善良,少女終是說出了這句話,而隨著這句話的說出,少女似是因為不好意思,頭低得更低了。

半晌,

一陣沉默,

少女好奇地抬起頭,便看見了婆婆發出一聲長嘆,旋即婆婆語重心長地道:“啼暇啊,現在的你不懂,還是太單純善良了,不懂人類的險惡。”

險惡?

月啼暇疑惑,不禁瞥了旁邊那昏睡在花朵上的少年,人類很險惡嗎?

“不過你天性如此,單純善良本是沒錯,但在如今的時代……”

老婆婆說到這裡不說了,而是鄭重地告誡了月啼暇:

“記住人類很險惡的,即便他們中雖有些善良之人,但這些善良之人,往往會讓妖怪更加的痛苦。”

“我古樹月啼一族,有阿柱守護,倒是不懼那些人類,唯一擔心的便是你,你的心性還是太單純了,被那群人類欺騙的話,婆婆我會很心疼的。”

雲裡霧裡話,月啼暇不懂,但還是將婆婆的話記在心裡,並點了點頭。

老婆婆看著月啼暇單純的樣子,心知她還未聽懂,雖是無奈,但也並未再繼續解釋下去,畢竟有些事沒經歷過,一輩子是無法理解的。

只能祈禱月啼暇不要掉入人類的陷阱裡。

她這一輩子見證的太多了,無數的妖們在漫長的歲月中苦等的滋味可不好受。

“阿柱!你在看什麼東西?”

耳畔傳來月啼暇的聲音打斷了婆婆的沉思。

老婆婆望向阿柱,發現黑驢阿柱正直勾勾地盯著天空望去。

而黑驢阿柱聽見了月啼暇的呼喚後,蹄子中憑空出現了一個木牌,蹄子在其上飛舞,寫道:“你們快看!那裡好奇怪!”

老婆婆和月啼暇順著阿柱的蹄子,極目遠眺,發現蔚藍的天空處,竟泛起了水波般的漣漪,甚至透過這層漣漪,還可以隱約地看到裡面朦朧的黑白,以及那一抹璀璨的金色。

這處漣漪,好像如一副畫般掛在上面。

只是這漣漪很是微小,再加上遠離地面的原因,不仔細看壓根看不出來。

“婆婆,阿柱,這是什麼啊?”

月啼暇好奇地問道。

黑驢阿柱,木牌上的木屑飛舞,寫道:

“不知道,剛才憑空出現的。”

月啼暇旋即看向了婆婆,婆婆閱歷極光,一定知道,卻見婆婆也搖了搖頭,道:“老身也不知,好生的奇怪,憑空出現,看起來也不像是海市蜃樓之類的幻象。”

旋即老婆婆對著阿柱,點了點頭,道:

“阿柱,麻煩你跳上去,仔細看看。”

阿柱收起木牌,點了點頭,旋即腿微彎,蹄子猛然發力,便化作了一道矯健的黑影,踩在了最近的一棵高大樹木上。

旋即蹄子再次發力,引得勁風驟起,隨著一陣樹葉窸窸窣窣的落下,阿柱的身影再次一閃,宛若箭矢般急嘯破空,駛向天空那泛起的漣漪。

空氣嗡鳴,堪比音速的極快速度,讓空氣嗡嗡作響,並化作利刃,砍在阿柱的身體上,但卻毫髮無傷,黑驢阿柱更是面色如常。

不愧是在戰力上僅僅弱於妖皇一籌的大妖王。

而隨著黑驢阿柱離虛空漣漪的地方,越來越近,漣漪中的圖案也愈發的清晰起來,並隨之一股威壓也愈發得強橫。

不一會兒,

阿柱便站在了這處漣漪處,蹄子以很高的頻率抖動,使其空氣也劇烈的起伏,也隨之越發的如水泥地面般堅硬下來。

這是一種體術,一種可以讓人短暫的、凌空而立的體術。

不過這種體術對身體素質要求極高,但大妖王強悍的身軀,剛好得以支撐。

“驢啊!”

黑驢阿柱驚奇地驢叫了一聲,面色詫異,眉宇更是緊蹙,不光是因為那迎面撲來的、宛如實質般的、猶如萬鈞重山的壓迫。

還是因為眼前這漣漪中的圖案,似乎是人類那邊的圖案。

漣漪中,

這圖案有著一黑一白,兩條小魚銜尾,瘋狂地旋轉游曳,散發出古樸玄奧的氣息,與上方那一抹金色相抗衡。

只是那金色因為漣漪不斷泛起,很是模糊,看不清形狀。

兩種力量散發的氣息迥異,

黑白色散發出古樸,神秘,玄奧的氣息,而那熠熠生輝、璀璨的金色則散發出睥睨天下的霸道氣息。

但無一都散發出強大的氣息。

待看清了漣漪的圖案後,阿柱雖還未弄明白為何會出現在這裡,但還是該回去彙報。

於是阿柱緩緩收力,

蹄子抖動的頻率減緩,周圍堅硬如水泥面的空氣,也軟化了起來,頓時阿柱便從這萬米的高空掉落下去。

空氣急嘯嗡鳴,但阿柱也不管不顧,反而翹著二郎腿,頭枕著雙臂交叉的胳膊,十分的悠閒,似乎毫不擔心就此摔成了肉泥。

而地上的老婆婆與月啼暇,也絲毫沒有流露出擔心,似乎對阿柱的這種行為已經習以為常。

而事實上,

隨著阿柱距離地面越來越近,阿柱瞥了一眼身下那廣袤的森林,旋即深吸了一口氣,身後的肌肉也以某種奇特的頻率抖動起來。

附近的空氣流水般軟化,包裹住阿柱的身體,將其托起,隨之阿柱那猛然下落地速度,立刻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減緩下來。

最終阿柱的身體,竟如秋葉般搖曳著飄落。

隨著阿柱以一個優雅的動作——蹄子點地,最終安全落地。

按理來說,黑驢阿柱的身軀很是強悍,壓根不用這一招,從那萬米高空處直接降落下來,也不會傷其分毫。

但考慮顧忌到地下的二人,阿柱決定還是使用這一招,畢竟將自家砸個坑就不好了。

“阿柱,怎麼樣了?”

月啼暇率先地問道。

黑驢阿柱當即掏出了一個木牌,蹄子則在木牌上飛舞,寫道:

“那裡面有很強大的氣息流出,裡面的圖案很是玄妙,似乎與人類有關,還有一抹金色,太過於模糊,沒有看清。”

接著又怕沒有寫清,在木牌畫了那一副圖案。

老婆婆近距離看了看,憑藉著多年的閱歷,還是第一眼看出了這是什麼圖案,只是眉間緊皺,道:

“人類那邊的黑白太極圖。”

可是人類中的黑白太極圖為何會出現在這裡?

還有這副圖案可是在虛空之內,到底是何手段,讓其出現在了虛空內。

虛空可是很神秘的。

難不成是虛空之淚……

老婆婆的腦海內出現了這一想法,這也是她唯一能想到在虛空之內來去自如的手段。

可是虛空之淚可是隻存在於傳說中的法寶,怎會被人類輕易煉出。

“婆婆……”

月啼暇見婆婆眉間皺眉,語氣擔憂。

老婆婆:“無事”,旋即又問向阿柱,道:“阿柱,你說的有多強。”

阿柱撓了撓頭,似是在考量著什麼,半晌,在木牌上寫道:

“不在我之下……”

旋即又似是不確定,再加上了一句:“或許比我強。”

老婆婆倒吸了一口涼氣。

要知道,黑驢阿柱,乃妖界一等一的高手,放眼整個妖界,除了那‘南皇北帝,東西二狐’之外,罕有妖是其對手。

連阿柱都自愧不如,人類何時出現了這等高手。

又為何出現在了這裡?

難不成人類要對他們出手了。

老婆婆一時間滿是愁容。

但若是愁苦也無濟於事,既然自己解決不了,那麼只好般救兵了,妖多力量大。

老婆婆當即決定向塗山修書一封。

這陣子,那位四大妖皇之一的塗山之王,塗山紅紅不是要組建妖盟們,既然如此,那就要承擔一些責任。

想到這裡,老婆婆不由地長舒一口氣,心中的愁苦彷彿也隨之飄去。

於是朝著月啼暇和阿柱道:“好了,我們該回去了。”

月啼暇卻面露為難,指了指身旁那還趴在花朵上的少年,道:“可是他呢?”

“他?……”

老婆婆看了看昏迷的少年,眉宇間露出思考之色。

但阿柱卻高高地舉起木牌,上面寫道:“把他丟在這裡?”,賤兮兮的眼神帶著詢問。

月啼暇當即道:“阿柱!別鬧了。”

阿柱旋即低頭,蹄子又在木牌上寫道:

“我們把他帶回去!”

咳咳咳——

一連串咳嗽聲,在旁邊響起,正是源自老婆婆,顯然這位老婆婆當即不同意。

老婆婆走向這少年,打量著少年,少年的胸腔,起起伏伏,呼吸沉穩,旋即俯身把脈,道:

“這人類小子,只是太過於勞累,再加上一驚一嚇,消耗了大量的精力,昏睡了過去。”

“睡一覺就好了。”

旋即又似是想到什麼,看了眼手持青竹杖上的黃葫蘆,輕嘆了一聲,道:“也罷,既然是因為我們引起的,也就我老身我補償吧。”

黃葫蘆頓時被取下,葫蘆口被開啟,一股藥酒味襲來,使人聞之,不由地全身放鬆。

老婆婆搖晃了一下葫蘆,藥酒色澤偏綠,晶瑩剔透,旋即掐出少年的嘴,使之張開,將藥酒灌入,並道:

“人類小子,便宜你了,這藥酒乃是老身精心研製而成,對你而言,更是大有裨益。”

而隨著藥酒入口,少年咳嗽了一聲,但或許是太過於疲憊,少年並未醒來,只覺得恍惚間自己喝了什麼東西,一股暖流流入臟腑,並隨著血液,溫暖了四經八脈。

暖洋洋的,很是舒服,忍不住想睡覺。

老婆婆合上葫蘆蓋子,將其重新掛在青竹杖上,道:“阿柱,將這人類小子送回去。”

但話音剛落,

便聽到一道模糊的聲音:

“胡尾生,你在哪裡?你不會真的被妖怪吃了吧。”

“你要是還活著就叫一聲。”

不遠處,有人呼喊,語氣擔憂焦急,透過茂密的森林,傳向這裡。

老婆婆思索,是他的同伴嗎?這樣也好。

老婆婆旋即又道:“阿柱,將這個名叫胡尾生的人類,送到他的夥伴那裡。”

驢驢驢——

阿柱驢叫道,表示同意,背起這小子,腳蹄子發力,身形如黑影,轉瞬間就消失在了林間。

而月啼暇也跟著婆婆回家了,只是少女在心中卻呢喃道:

原來這少年叫胡尾生嗎?

…………

而此時,

森林中的呼喊依舊迴盪著,

“胡尾生,你這傢伙,可要千萬不要遭遇不測啊。”

只見一位和胡尾生差不多大的少年,在林中喊道。

少年面露驚恐,額頭上還有細密的冷汗,兩腿更是不由地顫慄,少年明明很是害怕,卻依舊還是來到了這裡。

而隨著呼喊未得到回應,少年的心也越發沉重起來。

胡尾生,該不會真的被妖怪吃了吧。

該死的妖怪,還我尾生兄!

俄而,

林間一陣風兒吹過,

嘩嘩譁——

樹葉飄落。

少年頓覺一個哆嗦,嚇了一跳,從懷中掏出一把菜刀,對著那樹葉飄落,威脅道:

“是誰!誰啊!給我出來。”

“妖怪,我……我可不怕你們!”

少年說到最後一句時,已然被嚇得哆嗦,說話也結結絆絆。

此刻的林間很是靜謐,只有那林間低沉的風兒帶來的樹葉嘩嘩聲,夾雜著少年愈發沉重的呼吸,格外清晰。

自己不會也被妖怪吃了吧。

想到這裡,少年更加地害怕起來,但不知出於什麼原因,少年還是決定去看看。

步伐小心翼翼,生怕驚動了那可怕的妖怪。

而隨著少年移步,也是看到那熟悉的、躺在地上的身影,頓時跑過去,用指尖觸碰鼻翼的呼吸,待確定還活著後,驚喜道:“胡尾生,你還活著,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