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巴黎的冬天,讓人在街上走上幾步就寒從腳起,冷意只灌胃部。羅安諾在街角的一家咖啡廳坐了下來,冒著熱氣的咖啡甜蜜中夾帶著苦澀,合著croissant油滋滋的香味在這樣的一個清晨開啟了羅安諾在巴黎的一天。臨窗的位置,一眼看到街外的風景,樹枝在冬天裡冷漠的伸著乾枯的枝幹直戳戳的往天空的方向延展,路上行人三三兩兩的,加上幾個觀光遊客拿著長鏡頭對著一棟棟古老建築認認真真的拍來拍去,還有一些跟著導遊提著大堆小堆的購物袋,像飛速的電車一樣從窗前疾馳而過,古老的巴黎和現代的巴黎都讓人心生嚮往啊,即使是在這樣一個淒涼,蕭索有些落寞的季節。天空陰陰沉沉的,看起來快要下雪的樣子,不知道什麼時候對面坐進來了一個上了年紀的老太太,穿著整齊的香奈兒套裝優雅優雅的攪動著自己的一杯熱可可,看著羅安諾的樣子,她用法語說。
“孩子,巴黎的春天會更好看,明年你一定要再來”
羅安諾禮貌的小小聲的說了句謝謝。就匆忙的離開了,好像這位老太太看出了什麼端倪,好像她知道自己再也不會重返巴黎。站在門口裹緊自己的過膝風衣,羅安諾往小丘廣場的方向走去。雷阿諾在這裡寫出了《紅磨坊的舞會》,狹小的廣場卻沒有因為天氣的緣故有任何變化,很多畫家擠在廣場上專心致志的作畫,不少人躲在街旁的咖啡館看著這些畫家靜靜的消磨著自己的時光。羅安諾找了一個角落坐了下來,一直靜靜的坐在直到夜幕再次降臨。她才如同行屍走肉一般,帶著一顆空洞的心回到了熱鬧的酒店。巴黎的雪下了起來。開啟房間的門,把擺在桌子上的苯巴比妥全部吞了下去,昏昏沉沉的倒在床上很快就睡了過去。
《32》
羅安諾是一個記憶力好的驚人的人,所以一點點的傷痛都會在她的生命裡寫的刻骨銘心。她的傷痛比起普通人更難以癒合。所以她不輕易快樂,也不輕易悲傷,總是帶著自己最好的姿態——淡漠。喬森北憑藉著一己之力輕輕的打碎她周圍一層又一層的堅硬偽裝,用明媚的快樂滲進了羅安諾的心裡,最後抽離的痛卻是如此的難熬。她選擇忽視,選擇失憶,選擇忘記。可是那些記憶,如鯁在咽,最終成為了她身體的一部分,羅安諾根本甩不掉、躲不過。
她總覺得自己還沒有成長就立馬老去了,沒有活過就立馬死去了。帶著一顆乾淨透明的心來到這世間,卻被一點點的小小塵埃灰的看不清外在。
許多年過去,原來每個人的潛在核心都是無法動搖的。羅安諾的內心深處一塵不染的就像是真空的環境一樣,可是在人間一趟卻惹上了無休無盡的骯髒與不堪。如果她嫁給了北北在北方的某一個小城過著平淡無奇的生活,等待在身後的不知道還會不會是死亡。毋庸置疑,她向死而生的悲劇性格不允許她像所有人一樣正常的衰老,等待體內的細胞一點點被病毒吞噬,等待最後的那一刻。她沒有左藍那樣旺盛的像仙人掌一樣,像蟑螂一樣強大的生命裡。她是羅安諾,從始至終從頭到腳都是一個悲情的詩人。把她放置在任何一個地方,她的流浪情結從未被改變。她離開了,像花一樣熱烈的開了一季,然後又凋謝了。誰都不是她的救贖,上帝為她寫好的篇章就是這樣殘忍卻又絢爛。
《33》
左藍看到羅安諾閉著眼睛還是一副單純無邪的樣子,她癱坐在旁邊握著她的手泣不成聲。用力的晃動了幾下她的胳膊,害怕一不小心打破她的美夢,卻又害怕她就此長睡不醒。左藍不知道是忘了警察的死亡通知還是刻意的忽略這個鐵一般嚴峻殘酷的事實,她想安安,一會兒就會醒過來說
“左姐,我嚇死你呀”
說“你等著,很快你就可以看到Gracetwo”
說“左姐,你給自己取個英文名字吧,我們現在上課都叫英文名字”
說“左姐,你走慢點等下我”
說“左姐,發明數學的人是不是都應該被腰斬啊,你覺得呢”
······
看著包裡的一堆抗抑鬱藥片,左藍內心五味陳雜,安安什麼時候抑鬱這麼嚴重了,什麼時候開始變得這麼嚴重呢,為什麼她沒有轉身告訴自己,左姐我不開心好久了,這輩子不可能再有Gracetwo了,左姐我好累·····
雪後的巴黎清晨,比平日更加安靜。街道上三三兩兩的人影,稀稀疏疏的聲音。左藍和李澤一腳淺一腳深的往前走去。羅安諾的骨灰像以前的她一樣靜靜的躺在別人的懷抱裡。這條街道,一路朝前延伸的街道,走過了太多的人,雨果、波德萊爾、居里夫人、畢加索、喬伊斯他們或許在某個時刻帶著某種我們不知道的情緒從這裡走過,如今羅安諾毫無意識沒有情緒只剩下一點灰燼但也算走過了。巴黎老了,浪漫卻還是依舊。羅安諾還年輕,可是屬於她的故事已經到了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