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六月中旬。室外的天氣悶熱到難以忍受,躲在羅安諾家裡的李澤把空調開到最低,好像還是無濟於事。從客廳跑到廚房想要找點冷飲降下溫,開啟冰箱卻是空蕩蕩的什麼都沒有。他的小說還有一個章節就可以完全拖稿了,無論此時此刻有什麼樣的躁動情緒他都得忍下去人,他很想跑出去去公司找羅安諾一起呆在但是他要抑制住這樣的一種衝動,坐會書桌前,盯著電腦螢幕一個一個字的敲下腦海中的故事情節。晚上,到晚上自己就可以完全自由了。至於這部作品的結果他沒有去揣測想象過,他只是覺得有一種東西在自己的腦海裡反反覆覆的擊打著折磨著他讓他一瀉千里的把故事講給這個世界聽。
奮筆疾書的他已經完全投入了進去忘記了這個夏季的悶熱,細細碎碎的汗珠整個額頭都汗涔涔的,手心裡的汗弄的鍵盤黏黏的。終於打好了整部小說的最後一個標點符號,他合上電腦得意洋洋的跑出去找羅安諾去了。他感覺自己終於自由了,心裡邊沉甸甸的壓迫感終於消失的無影無蹤。他用一下午的時間寫完了整整兩個篇章,結束了工作。站起來的那一刻整個人都有點暈眩,但是內心卻充滿了喜悅。這部花了自己三年功夫構思認真打磨修改的小說終於完成了。開啟郵箱將自己的作品按照地址寄給了出版社。至於以後的事情他什麼都沒想。剛跑到羅安諾辦公室的樓下,她就提著手提電腦走了出來。李澤興奮不堪的並肩和羅安諾往停車場走去。在車上跟羅安諾說了自己小說脫稿的訊息,羅安諾開心的要他把完稿發自己看下。李澤說終於可以把這件事情放在一邊,著手酒吧的事情了。
領著羅安諾去一個學長的酒吧勘察一下環境,想要聊聊開酒吧的事情。剛一進去,學長就已經等在那裡了。大家握手寒暄,學長上下打量著李澤,好像是許久未見的戀人那般親切自然。找個位置坐下來,學長說你這個文藝男青年終於上岸了啊,要不要今天給大家再演唱一首歌,我酒吧這個裝置我跟你講真的是絕了;上次找了很多民謠的歌手過來,氣氛好的不得了。李澤不好意思的笑笑說好久沒唱了,還是不要了。學長堅持說你女朋友在這裡坐著,你還不趕緊展示一下自己的才華。
羅安諾微微笑了笑並沒有立馬否認掉,李澤看了她一眼沒說話徑直走上了表演臺。休息的中場,歌手停了。他坐了上去拿起話筒熟悉有陌生的唱了起來
“IthasbeenlongtimesinceIhaveseenyoursmilingface”
“IthasbeenlongtimesinceIhaveseenasunnyday”
“butIdon’tmind,whenIhavegotyounexttome”
……
李澤的歌聲彷彿有一種穿透力,加上這樣應景的歌詞,羅安諾的淚又一次不請自來。
《30》
從六月到九月,從悶熱到涼爽佔據主導,再到寒冷滲入毛孔,日子天氣週而復始的變化著。李澤的書在網路上已經有很好的反響了,最近不少出版商都在準備合作出版紙質書,有些出版商也再跟他敲定籤售會的事情。忙的不可開交的他,上了岸的生活也開始五光十色閃著耀眼的光。可惜的是羅安諾的生活依舊一成不變,她就像是拉著沉重行李的馬車,路途越遠她的疲倦感越重。每天早上攤開在辦公桌上的就是一堆亂七八糟等著整理的調研資料。下班回家各種行業網站看個不停,各種資料包道分析堅決不漏過一條。
九月的天已經有些涼意,風涼涼的有些幹,開啟窗戶坐在家裡聽著風聲呼嘯而過,風肆意的吹動著窗簾,厚重的雙層落地窗簾好像是風的玩物一樣被上上下下的撩動著,一會兒緊緊的被吸附在玻璃上一會兒又被吹到床沿,閉上眼睛玻璃窗戶被吹的顫顫兢兢的,玻璃碰撞著窗戶邊框的聲音讓人還以為冬天已經提前進入了生活,走出家門的時候唇膏護手霜這些東西已經悄悄的被丟進女生的包包裡面,開啟衣櫥夏天的裙裝早就不見了痕跡。羅安諾站在自己的白色衣櫥前面,乾淨的木質紋理散發著自然的氣息,清漆塗在表層卻並沒有它的味道,它比白色更加透明無痕,白色好像最為無辜,比起其他顏色看似最純淨殊不知它是七色混合而成的結果。表象真是喜歡騙人的婊子。撓了撓頭髮,解開鬆散扎著的髮帶,淺棕色的捲髮自然而然的墜落在肩膀上,手指在衣架間輕輕滑動,衣服一件擠一件推推桑桑的被靜置在在這個不大的空間裡,不知道它們心情如何。斟酌良久最後還是隨便抽了一件長袖連衣裙出來,扔在了床上,黑色針織面料加入了真絲的緣故極好的垂墜感一下子就中和掉了厚厚的臃腫感,袖口亮亮的金屬色暗釦,低調的露出一點帥氣。配合著完美的走線和裁剪,輕柔的材質輕輕的貼在女生身上勾勒出一幅完美性感的軀體。這件裙子很好的凸顯出主人的身材卻又因為黑色的緣故讓人有一種說不出的安全感,即使是妖嬈性感的也是冷漠不可欺的。這件裙子是左藍從巴黎寄來的高階定製,是一個她說過的一個很出名的設計師自己手工做的,歐美時尚圈的知名設計師太多了,知名的人是不會給自己一個抬頭知名XXX吧,一件裙子而已,除了左藍的心意別的她都不在乎。想起來今天還有一個大客戶要見,羅安諾蹲下來從一旁一堆鞋盒裡抽出了一雙買回來卻從未穿過的潮牌休閒鞋,她瞥了一眼那雙銀色高跟鞋還是把這雙休閒鞋擺了出來。是不是上了年紀反而就喜歡把自己往年輕捯飭的緣故,想起以前自己對高跟鞋的摯愛,在心底竟然有些想要嘲笑自己,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被一些東西早已改變的面目全非或者面目可憎了呢,自己問自己卻沒有答案。蹲在地上靠著床沿的羅安諾,不小心踩到了自己的睡袍腰帶,站起來的時候自己拽到自己一個趔趄差點摔到,心裡激靈一下罵了句臥槽,自己又找到重心站穩了。臉上覺得一陣瘙癢,這才注意到一張和臉大小差不多的面膜邊緣由於水分的流失已經變得沒那麼服帖,肯定超過二十分鐘了。轉過身去提拉著拖鞋慢慢的往衛生間走去,路過客廳的時候李澤還在熟睡,他的整個臉龐已經沒有像以前那樣白皙到沒有一點瑕疵,忙不迭答的一直在聯絡酒吧開工事宜,累的拿不出多餘的精力去整理自己的細節,一點點小小的鬍渣不知道什麼時候偷偷的冒出了頭,這反倒是為他那一張臉加了一絲的成熟和韻味。裹在藍色毯子裡的他,像個小孩緊緊的蜷縮著身子——嬰兒在子宮裡的睡姿。心理學上說倦縮成這樣姿勢,一般都是沒什麼安全感的人,換句話說就是有一顆玻璃心的人,不管他們外表表現得多麼開朗或憂鬱,內心都是沒有安全感的,但優點是心思比較細膩。羅安諾一直知道李澤就是這樣子的人所以她不敢去碰觸他伸出的溫暖雙手,兩顆定時炸彈早晚都要把彼此傷害的血肉模糊。他自帶詩人的體質,鍾愛流浪的靈魂與羅安諾是那樣的契合,但是他一心想要去流浪的居無定所之感嚇壞了羅安諾,她不喜歡漂泊。走到衛生間,碩大的洗臉鏡以中間為圓心氤氳已經散去,只剩下鏡子的周圍還混沌模糊不清,強迫症一樣開啟水龍頭捧著水灑在鏡子上從中間到周圍整個世界都清晰明朗了起來。羅安諾摘掉敷了很久的面膜,身子輕輕往前傾,洗手檯上的水不小心侵染了她腰部的浴袍,但是她卻沒有注意到。專心自習的看著自己的眼角和額頭生怕一絲多餘的皺紋長出來叫囂著自己已經不再年輕青春靚麗的事實。她開始害怕衰老了。
磨磨蹭蹭出了門的羅安諾,以最好的姿態精神抖擻的出現在辦公室裡。整個辦公室都還靜悄悄的,坐在自己的辦公間泡了一杯咖啡給自己。輕輕的扭動著鑰匙開啟櫃子最底層的一個抽屜,那塊喬森北送的手錶不知道什麼時候停止了跳動。停止跳動的手錶好像在官方宣告,小姐你的愛情已經自然死亡,請允許我們把它帶走吧!羅安諾趴在桌子上,哭的喉嚨噎住了,眼睫毛毀成了一團,黑色的淚混雜著白色的粉底攪和一團髒髒的花了她的一整張臉。如果你養了一隻貓,一隻狗甚至一隻烏龜也好,或者剛買回來一支鉛筆也好,千萬不要給它們起名字,一旦有了名字就好像有了生命,並且自己跟它們建立了某種神秘不可描述的心理層面的連結;如果一直鉛筆斷了,就只是一直鉛筆斷了,但是如果你給它起了個名字叫小明,如果小明斷了你的心也會少了一點兒。手錶沒有名字,卻帶著喬森北的氣息在她的青春時代滴答滴答的陪她走過一個又一個的時刻,現在它死了,不知道什麼時候死去的,就像是她和喬森北的愛情不知道究竟是什麼時候在喬森北的內心深處宣告了搶救無效已死亡。她固執的不敢忘掉回憶總覺得自己是在背叛某一份真誠,直到此時此刻她才明白原來離開告別才是自己唯一的救贖。
門外咚咚咚禮貌又有節奏的敲門聲響起,不用猜就知道是自己剛選進公司的實習生。女生中分直髮,乖巧的別在耳朵的後邊,露出令人舒服的五官,開口自我介紹的時候羅安諾一恍惚就好像看到了以前的左藍,她當下就在心裡做出了決定。至於說其他的她都覺得並不重要;每次女生都比羅安諾要來的早,等到她來到辦公室的時候自己的辦公桌上早就有一杯泡好的美式在等著她,今天由於要見客戶的緣故羅安諾比平時來的早一些。她輕輕推開虛掩著的辦公室門不小心看到羅安諾哭花的臉,緊張的把咖啡放在桌子上就出去了。沒有過分的噓寒問暖倒是讓羅安諾覺得很舒服,她站了起來整了整自己的衣服,拎著辦公室裡備用的化妝袋徑直往洗手間走去,再出來時又是像一個精緻的女戰士一樣挺拔堅強,刀槍不入。
看了時間差不多了羅安諾帶著專案組的幾個人直奔提案現場,已經核實過的方案就在自己的手提電腦裡,提案現場沒有任何的新意,她自己陪著客戶把同事們寫的方案吹的天花亂墜看到客戶信以為真覺得邏輯合理切實可行,預算還可以翻倍的結果後,羅安諾帶著自己的團隊走出了客戶的辦公區。一晃怎麼覺得很多年就這樣在跌跌撞撞奮力向前好高騖遠的追尋著自己所謂已經明朗的未來中走了過來,想起那個第一次跟肖恩開會的那個冬天,不小心弄丟方案的自己,一個人坐在副駕駛上哭的上氣不接下氣,肖恩溫和的樣子在那樣的夜色裡顯得格外溫暖。一不小心又陷入在自己瘋狂無序的過去裡,羅安諾被一聲“安姐”喚回到了現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