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日子對於左藍來說平凡單調的,讓人有些乏味,加不完的班,總是讓她和羅安諾一樣永遠睡不夠,每次羅安諾的電話打過來,她不是準備睡覺,就是正在睡覺。早上叫醒自己的是大馬路上的汽車鳴笛聲,走在人多的地方不知道為什麼竟然會變得渾身不自在,但是依舊還是喜歡早起。早早醒來,那時的上海馬路上稀稀疏疏的幾個灑水車,等在酒店外的出租也是屈指可數,全世界安靜的彷彿只有幾個人。上班要穿過長長的地道,走到3號線再轉13號線。站在擁擠的地鐵車廂裡,低頭劃開早上的新聞推送。隨便瞄到希拉里拿著自己的metrocard劃了五次才進入地鐵站,劉曉慶與***握手合影,美國大選唐寧德·特郎獲三連勝,***會見大家的老公宋仲基,說他是個愛國好青年。隔著耳機裡的聲音到了一站就有一群人如同開閘的流水一樣噴瀉而出,左藍腦海裡想到以前語文書裡總是這樣描寫的,此刻看到了覺得這些作家果然是講的很生動很貼切。上班的路程還長,一站又一站終於等到了一個擠在門口的座位,左藍擠著坐了下來。看著這些全球性的新聞,突然覺得,如果說這世界是一架大的camera,這些人就是這個世界的主角,所有的新聞圍著他們講述著他們的故事行徑。這些人彷彿站在世界的頂端帶領著整個世界的潮流。不得不承認這是個忙碌的城市,走到這個區的時間還早可是寬敞的馬路,到這個點總會有黑壓壓的人群。上海真的很大,大的可以囊括形形色色的人,以及各種水準層級的生活。高架上是各式各樣的私家車,下邊這條窄道上卻擠滿了各種電動車,灰頭土臉的建築工人,趕著去擺早餐攤的夫妻,提著星巴克咖啡袋的小白領,把書包背在胸前耳朵上插著耳機的年輕學生,還有左藍此時此刻一個置身事外的旁觀者。大家似乎都在一個叫早晨的時刻醒來,開始自己一天的生活。每個人負責自己的一隅,每個人為著自己的家人孩子生計開始奔波忙碌。這些人都是平凡的人,沒有閃光燈的聚焦,沒有新聞記者的跟蹤報道,更沒有狗仔的圍追堵截。他們在自己的平凡世界裡完成著對某一小部分人來說不平凡的使命。什麼是平凡的世界,此時此刻站在高架橋下駐足等紅綠燈的左藍眼睛裡看到的就叫平凡的世界吧!走進辦公室打卡,進入自己一隅小小的工作間,和已經到了的同事禮貌的寒暄說早,然後開啟電腦開啟桌面檔案,又開始了一天的忙碌。各種工作群組裡的訊息滴滴閃個不停,各種八卦小組,下午茶小組也在蠢蠢欲動。還沒到中午一群人已經開始討論下午茶要叫哪一家,換做以前的左藍一定會開心的不得了,現在的左藍總覺得自己好像被羅安諾附體了還是精神傳染了,對很多熱鬧都好像提不起精神。可是不管提不提起精神,熱鬧都在哪裡,不遠不近就是盤旋在自己世界的上空,輻射範圍直達心臟。開完一個策劃會之後,終於到了中午,一個女同事跑過來搭著左藍的胳膊親暱的叫她一起出去吃飯,左藍放下電腦就跟著大部隊出去了。女同事因為進公司比左藍要早又開始跟她傳授公司的那些緋聞八卦,最刺激的就是有一次她們在說老闆的壞話,毫不知情的和老闆娘聊了起來,因為只是以為老闆娘是個新來的財務,大家都沒上心,最後才發現她竟然是老闆的家屬。於是大家都吃了一驚,嚇得快要傻了,在群裡不知道如何是好,究竟是把老闆娘踢出群還是自己選擇退群,大家最後的選擇是重新建了一個沒有老闆家屬的群,從此那個群就徹底涼涼了。左藍聽到這裡禁不住想要笑出聲,可是看著身邊這個同事痛徹心扉認真的樣子,不像是在開玩笑就忍住了。終於拖拖拉拉走到了商場門口,一個乞丐模樣的人跪在地上衣衫襤褸的低著頭,看樣子全身都很健全,丟錢的人寥寥無幾。同行的幾個女同事,悲悲慼慼的說什麼這個叫花子好可憐什麼的,毫不猶豫的開啟自己的錢包把自己的零錢丟進了乞丐的乞討盒子裡,左藍沒有放任何的錢,左藍總覺得自己不是誰的救世主,要把所有的溫暖和好都留給值得的人算了。乞丐看到有錢進來頻頻磕頭,女同事們享受著上帝般的俯視眾生的感覺心滿意足的往地下二層的食堂走去。

吃飯回來路過一個廣場,左藍被一個人堵上推銷商務英語課。聊起來他說自己是一個網路直播間的藝人。又是一個擁有明星夢的人,就在大馬路上,邊推銷商務英語,邊宣傳推廣自己拉自己的粉絲。湖北人,28歲。他問左藍做什麼工作,左藍說了之後,他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使勁賣力的表演主持功底,以及各種模仿。周圍的路人像看瘋子一樣盯著他,左藍卻覺得心裡酸酸的有一種說不出的味道。彷彿在他身上隱隱約約看見了跟自己很類似很類似的東西,但具體卻講不清道不明。回到辦公室左藍看了他的紀錄片,說實話不過是幾張圖片連著做成的影片,內容很空洞寬泛什麼都沒講。是一個軟體就可以輕鬆搞定的作品。他說自己在努力積攢人氣等到有一天自己成了網路紅人了,董正鵬就會聯絡他一塊做節目合作了。他還在路上認識了三個小姑娘,說是有興趣做演員可以免費幫他拍短片的。左藍說像你這樣在大馬路上拉粉絲得需要多少年啊,他說5年或10年。很認真很認真的答案。

世界之大,形形色色人各有志。這世上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活法,就像有人崇拜大鵬而有人崇拜馬雲一樣。分叉路口,來來往往的行人總是在綠燈亮起的那一刻,就可以清晰明確的匆匆趕往自己的目的地。那個推銷員他喜歡董成鵬沒有什麼錯,也許有一天他就在一個角落裡熠熠生光了呢!

剛坐到辦公室椅子還沒熱,一個助理就哭著從老闆的辦公室裡出來了,有些人關切的圍上去問究竟是怎麼了,左藍隱隱約約的聽到是因為檔案搞錯了,列印的有些東西不知道被誰偷偷刪掉了自己也沒察覺。左藍看到右手邊另一個助理低頭竊笑的樣子,彷彿明白了什麼,看著這個外表光鮮亮麗,簽名檔上寫著“一個陽光明媚的女子,一個像向日葵一樣的人”,剛剛還拿出自己僅有的零錢送給乞丐的漂亮女生,左藍的心微微顫了一下。

如果這些人嘴裡說的善良就是看見路邊的叫花子會駐足給錢,就是扶除了自己親姥姥親大爺之外的老人過馬路,就是幫著不是自己親戚家的小孩找媽媽……左藍肯定會點頭贊同!對啊,這的確叫善良。對於這種善良稍微有些溫度的人幾乎都可做到。但在她的字典裡,善良更像一種度量,一種胸懷,願意為別人的精彩鼓掌,為別人的幸福祝福。對於這樣子坑隊友的做法,左藍覺得自己實在是不敢恭維。這些假模假樣的善良人圍在你周圍就好像是剛剛擦過的地板上又落下了幾根頭髮,就像是洗淨的衣服在晾曬的時候不小心掉在了地方,這種癢癢的淺淺的刺痛內心的不舒適感讓人心生厭煩。只要一走入這樣的辦公室,左藍就覺得自己又落入這個不可理喻的世界中來了。

開啟工作小組的群組,不小心滑鼠又滑道這個女生的簽名上,感覺自己看到這個陽光明媚突然有了一種過敏性的不適,讓自己突然有了一種作嘔的衝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