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安安發來的道歉簡訊,喬森北看到了好幾次;但是卻始終沒辦法回覆,沒關係,這三個字。有些人有些時候必須有人批評他們一頓才會感到滿足。喬森北覺得此時此刻安安罵他一頓他可能會覺得心裡比較好受。因為他知道自己安全感的喪失,導致了這一場鬧劇。不能全責怪安安,更不能問心無愧的收下她發來的對不起,更沒辦法說出言不由衷的沒關係。有時候很簡單的事情,深陷其中的人卻可以糾結成一團亂麻,喬森北不說不解釋,悶在心裡的個性,和羅安諾如出一轍。他們倆如果說在什麼事情上最有默契,就是把難過與不解吞嚥在心底這件事吧!喬森北並沒有失戀,人卻憔悴到鬍子拉碴的不聲不語的讓人看到彷彿覺得這個人是要準備跟世界告別了一般。走在路上視線直直的釘在地上,整個人失魂落魄的就算是迎面走來的熟人,他也會視而不見的徑直朝你走去。所以,在路上撞見沈君的喬森北好像把她當做透明人一樣,沒有任何的表示就走掉了。喬森北越痛苦,沈楠君對於羅安諾的恨意就越深,她很明白,一切不過是因為太在乎了。有時候很多東西就像是握在手裡的沙,越想要緊緊地握著流失的反而越厲害。喬森北大概對於羅安諾就是這個樣子吧!喜歡惡作劇的沈楠君,對於羅安諾已經不能用恨之入骨這種成語來簡單概述了。她對於羅安諾的複雜情感,講不清道不明。看過她做的一件件小事情,你才會清晰地感受到這個世界沒有什麼的非黑即白,每個人都是遊走在灰色地帶,但是很多人在最開始的時候都深信人性是善良的,只是後來外在的環境讓大家學會了自我保護,所以變得沒那麼善良。3歲的時候一個乞丐衝你微笑,你不明事理只是回以微笑。10歲的時候,你看一個賣糖葫蘆的老太太可憐,跑過去買結果好死不死老太太非要冤枉你沒給錢,於是你的同情心少了一點。18歲的時候,別人猛烈追求,你於心不忍強迫自己接受,接著你遇見劈腿背叛等等的不美好,於是你的同情心又少了一點。22歲你以為的職場好友,總是幫你出謀劃策教你做人做事的同事,最後成了親手將屎盆子扣在你頭上的那個人,於是你的心又堅硬了一些·····經歷瞭如此種種的人性的不堪與惡劣,你的心變的堅硬無比。很少流淚很少傷春悲秋的為別人緬懷什麼,或許你會問自己懷疑自己變壞變得不再善良。但是這也許就叫成長吧,童話世界裡尚且有大灰狼與狼外婆的存在,現實境遇裡這些如此種種的醜陋面也只當是平常。這世界就是這樣運轉的,王子和公主的故事會有,小紅帽的故事也存在。成年人的世界裡不歡迎天真二字,如果誰還是學不會,結局很簡單就是無盡的傷害,與嘲笑。這就是成長的代價,看清周圍,學會識時務。可是,不知道這是不是也是一種可悲。

沈楠君作為人類大軍中的一枚渺小的分子,同樣不落窠臼的在善良和惡毒兩端徘徊著,她鹹吃蘿蔔淡操心的時刻監視關注兩人的最新動態,對於羅安諾不疼不癢和左藍聊天吃飯一起話劇社排練,還是像往常一樣的態度很是憎惡。她覺得羅安諾的不可一世總得有人給她點教訓。羅安諾怎麼會無動於衷呢,她內心的悲傷鋪成了厚厚一疊。只不過在這個世界上有沉默無言的悲傷,當事人總是極力忍受埋藏在心底,還有一種悲傷是外放式的,它需要假借肆意宣洩的眼淚和歇斯底里的哀嚎來表現,大多數人能夠感知看到的都是這種膚淺的顯而易見的悲傷,一般安慰也會立馬及時送上,但是大多數人不知道的是最痛的悲傷往往是無聲又無息的,而能夠感知到的也是用心瞭解你的人。沈楠君當然看不到羅安諾的悲傷,她和羅安諾的日常交往純粹是表演式的假客套。羅安諾緊緊閉上的心門只有左藍能夠透過絲絲縫隙看到裡邊的難堪。她不留眼淚,只是話變得比平時更少,對於左藍刻意講的笑話,她淡淡的笑笑,不動聲色的皺眉,左藍知道她狠狠地在怪著自己,此時此刻羅安諾的腦海中寫滿了的無助與自責。左藍沒有辦法,她覺得最好的辦法就是靜靜地陪著羅安諾讓她的心自己消腫。

《27》

游完泳回來的羅安諾像往常一樣,順手接過了沈楠君遞給她的飲料。但跟以往不同的是,這次並不是羅安諾一直喜歡的純淨水而是一瓶可樂。喬森北特別喜歡的可樂,想到兩個人好久都沒有見到了,羅安諾心裡泛酸,眼淚在眼眶裡打著轉轉快要滑了下來。但當著沈楠君的面自己也不好軟弱,顯得自己特矯情。她也沒問,就仰著頭咚咚咚的把已經拆開的可樂倒進了嘴裡。溢位眼眶的淚順著頭髮上的水滴,滴在了地上,很快的散開了。喝到嘴裡的可樂,莫名其妙的感覺苦的厲害。羅安諾覺得自己可能是好多天沒有好好吃飯,所以嘴裡邊可能反苦水吧!並沒有在意什麼,拿過抽屜了的吹風機把自己的頭髮吹乾準備上床休息一會兒。有氣無力的爬上了床,雖然今天也沒有遊很久到是卻覺得全身乏力,口渴的難受。伴隨著喉嚨裡的燒灼感,勉強睡著了。大概睡了兩個小時的樣子,羅安諾覺得自己的肚子也開始不爭氣的難受起來,腹瀉開始了。蹲在廁所裡,滿頭大汗的羅安諾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麼了,整個人一陣眩暈,覺得快要死了。半蹲著捂著肚子的羅安諾回到四下無人的宿舍,撥通了左藍的電話。一聽到羅安諾氣若游絲的聲音,左藍嚇得掛掉電話,拎著書包就往她的宿舍直奔過來。還有一節課也無所謂了。三步並作兩步,差點破門而入的左藍看到羅安諾呼吸急促的攤在地上,唇色發白,嚇得連撥急救電話的手都抖了起來,使勁兒鎮靜下來的自己才叫了救護車過來。左藍緊緊地握著羅安諾失去意識的手,不停的晃著她害怕從此羅安諾就再也醒不過來了。醫生們終於來了,坐在急救車裡的左藍整個臉沒有一點血絲,腦袋裡空白一片什麼都沒有想,什麼都想不起來,周圍的世界好像都被調成了靜音。本來那麼近的醫院,好像在這個緊急時刻變得那麼遠。

等在急救室外邊的左藍,一動不動的像一尊雕像,和喬森北並排坐著整個醫院那麼吵,兩個人卻寂靜的像是被抽調了魂魄。終於醫生出來了,戲劇般的,就像電視劇裡,電影裡常常演的那樣。羅安諾因為搶救及時轉危為安,左藍大聲的抽泣了起來。像是失控了一樣,大哭了起來,歇斯底里的就像是那年看到媽媽牽著另一個小女孩的那天。她總覺得這輩子不會為誰哭成這個樣子了,此時此刻她才發現原來羅安諾對於自己已經成了血濃於水的存在。喬森北跟著醫生進了急診科室,知道了羅安諾是秋水仙鹼中毒,如果再遲一會兒就會引發腎衰竭死亡。喬森北和左藍都不知道,這種劇毒的成分怎麼進入了羅安諾的體內。還在昏睡的羅安諾,就像是童話裡的睡美人,安靜的樣子任誰也不忍心去打擾。

沉睡了好久的羅安諾終於醒了過來,聽著左藍帶著哭腔斷斷續續的解釋著,還有站在一邊手足無措的北北,羅安諾覺得好像是作了一場噩夢一樣,面對兩個人的追問她在心裡沒辦法回答,因為她自己沒有任何證據的揣測說出來對誰都是一種傷害。夜已經很深了,守在床邊的兩個人誰也不想離開這間病房,生怕一離開那些無聲的傷害又像匕首一樣從背後直挺挺的插進羅安諾的心臟。

第二天一大早,沈楠君就帶著很大的水果籃和很大的花束過來了;本來是好心的探望卻不知道為何她的臉上總是帶有一種侷促不安。羅安諾總覺得她的表現在某種程度上印證了自己的猜測,但還是不能肯定。放下手機包包的沈楠君,跑出去給羅安諾開啟水去了。還在掛著點滴的羅安諾,轉了一個頭不下心瞥見了沈楠君手機上的一條訂單收貨確認資訊。1克秋水仙鹼····和自己體內的有毒成分一模一樣。羅安諾突然覺得自己天真的有些可憐,看著沈楠君推開病房提著水壺一臉關切假惺惺的樣子,並沒有覺得對方面目可憎,覺得自己成了全世界最可笑的存在。想起了上課時背的諺語:

Foolmeonce,shameonyou;foolmetwice,shameonme.

被騙一次,其錯在人;被騙兩次,其錯在己。

沈楠君還想說些什麼安慰的話,羅安諾卻閉上了眼睛。假裝睡了過去,她識趣的走開了,開門的時候撞上了左藍,她訕訕的表情讓左藍有點摸不著頭腦。

“左藍,幫我把這個花,和果籃都扔到垃圾桶裡吧!”羅安諾淡淡的說出這句話,左藍一句話都沒有問直接拎著這兩框東西扔了出去。潔白的百合躺在,蒼蠅蟲子的垃圾堆裡,殘存的花朵被越來越多的垃圾覆蓋了起來;丟進來的很多東西本不是什麼垃圾,但是進了垃圾桶它們就都是垃圾。出了院的羅安諾氣色慢慢好了很多,左藍幫她在校園的職工家屬樓裡租了一間小房子;她已經很少回宿舍住了,有時候會回去拿一些沒有搬進來的書;她在宿舍的凳子已經被女生亂七八糟的東西堆滿了。再遇見沈楠君的時候,羅安諾就像是從未認識過她一樣,不聲不響的冷漠著。沈楠君心裡卻是竊喜,她慶幸羅安諾沒有報警,也沒有找她算什麼賬,偷偷摸摸躲在角落刪掉購買記錄與各種相關的資訊,她想這個黑色遊戲應該算是結束了。嗯,結束了,在羅安諾和沈楠君這裡算是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