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了,想著和梔子的約定,我必須得回去一趟。這天我收拾了一下屋子,便向著鎖仙山而去。

雲霧繚繞的鎖仙山此時特別像我的心情。我心事重重地穿過仙渡門,來到了魂牽夢繞的仙島,一刻也不停留地向著雪邊而去。

一推開門,梔子的身影映入我的眼簾,我又驚又喜,霎時愣住了。梔子轉身看見我,驚得合不攏嘴,衝過來抱住了我,大聲說道:柳西,你沒有遵守約定。

我抱緊了她,解釋說道:兩百年之約,我來過,沒有看見你。

梔子放開了我,眼中滿是關心,說道:當時師父要我再多停留幾日,我以為多停留幾日你還會在,結果你根本沒有來。這些年你都去哪裡了?

我坦白說道:我去了凡間。

梔子睜大了眼睛說道:我就猜到是這樣。凡間如此煙瘴叢生,根本查詢不到你的資訊。柳西,你害我等得好辛苦。

我帶著歉意一笑,說道:凡間如此甚好,我正想要清靜清靜。

梔子聽到我對凡間的讚美,問道:如今你回來還要走嗎?

我點點頭,說道:過幾天就走。

梔子戀戀不捨地拉起我的手說道:那不如我隨你去凡間一段時間,只是師父那邊如有資訊便接收不到。

我安慰她道:以後再跟我去吧,這件事也不急。

梔子拉著我在院子裡的長椅上一起坐下來,問道:柳西,你不是做了明錫國君嗎?為何突然去了凡間?

我神色黯然,低聲說道:我早已辭任了。

梔子臉色變得驚訝起來,說道:明錫國君還是你,沒有換人。每年明錫王宮都要大擺宴席慶賀明錫女王柳西的仙壽呢。

我聽了,吃驚地想著:難道楊樹沒有看到我留在桌子上的傳位詔書嗎?

想跟梔子問下楊樹的訊息,又忍住了。

梔子倒是沒有注意到我的神色有異,接著說道:綺陽王子如今回來了,就在明錫王宮。不過雲霜公主並沒有回到明錫王宮。他現在孤零零的一個人,真是活該。誰叫他當初嫌棄你,如今兩邊落空,真是痛快。

我看了梔子一眼,輕聲說道:不提他了吧。

梔子連忙說道:不提不提,我怎麼忘了。

正說著,啟明和雪濱也來了,啟明還是那樣一副嘻嘻哈哈沒個正形的樣子,跟雪濱一邊走一邊打鬧著。

梔子給他們使使眼色,讓他們不要提不該提的事。

好久不見了,大家要好好地吃一頓喝一頓。梔子和雪濱做飯去了,啟明陪我聊聊天。

啟明在我旁邊斜著身子坐下來,翹著腳,開玩笑地嗔怪我道:柳西,你當明錫女王兩百年,都沒請我跟雪濱去過明錫王宮,也沒請我們吃過飯,太小氣了。

我知道他是故意逗我的,淡定答道:你們也沒有來找我吧。

啟明嘻嘻笑道:我們那是不好意思打擾你,你可以主動點。

我看了一眼他玩世不恭的樣子,說道:我這人平時也比較被動。

啟明假裝生氣地指著我說道:我算是認識你了,柳西。今天這頓飯非得你請客,非得把你灌醉不可。

我樂了,說道:隨便啊,你們肯原諒我,我就算賺到了。

啟明拍了下椅子背,笑著說道:我就喜歡你這爽快的樣子。話說你做明錫女王做得還真不錯,現在明錫國也沒個國君,真不像話。七個島國,就明錫國政局看起來亂七八糟,綺陽王子他……

啟明說到這裡捂了下嘴,說道:說漏嘴了。不說了,不說了。

聽啟明又提起楊樹,我的心裡酸溜溜的,我真的很想念他,今天是歡聚的日子,我也不想讓自己的傷感影響到大家。

一桌四個人,當天吃喝痛快。我喝了很多酒,醉得厲害。楊樹,如今與你近在咫尺,我卻不能見你,讓我怎麼能不心傷?

梔子看我喝得太多了,就跟啟明一起送我回去。

我被他們扶著,跌跌撞撞地往我的屋子走去。進到裡面房間以後,梔子他們把我扔在床上,回去收拾殘局了。我的大腦不太清醒,迷迷糊糊地靠在床頭坐著。

突然我聽見門被推開的聲音,一個人影進入到了我的房間裡面。我扭頭看去,那個人好像是楊樹,雖然著裝看上去比從前華麗。不過,楊樹怎麼可能出現在這裡呢?我肯定看錯了,不然就是幻覺。我轉回頭來,不看他了。那人倒是沒有做聲,只是靜靜地站著,站在那裡,許久許久的,好像一個影子,並不真實存在。我更加不管他了。

我只是坐著,想著自己的心事,想著楊樹,想著仙島和凡間,想得昏昏欲睡。我想我真的睡著了,睡得都不知道是誰輕輕地把我攔腰抱了起來,帶著我,一直飛著飛著,好像要飛到天邊。不過,我也不關心這些,去哪兒我都無所謂。我只是一個一無所有的柳西罷了。

飛了許久許久以後,我又被誰輕輕地放下了,放在一個柔軟舒適的地方。是誰把一小杯溫暖的液體小心地喂進我的嘴裡——梔子,是你嗎?我喃喃地叫著梔子的名字,對她說道:梔子,我還會回來看你的。我們是有約定的,我會回來看你。

說著說著,我又再次沉沉地睡去。

白天的光芒把我喚醒,我睜開眼睛看見的是華麗的宮殿。假如我沒看錯的話,這裡正是絳微宮。難道我在做夢?凡間十年,我一次也沒有做過回到絳微宮的夢,如今才回仙島一日,竟然就做夢了?我閉上眼睛想要繼續睡著,卻猛然覺得我是真的醒了。我吃驚地坐了起來,聽見一個侍女在說:睡了兩天,總算醒了,快去稟告綺陽王子。

我更加驚慌失措起來。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我看看自己身上的玫紅色睡袍,想不起來我換過衣服。我原來的衣服呢?我四顧一望,看見我的衣服整整齊齊地疊在床頭的案几上,趕緊拿來套在身上。

趁著此刻還沒有幾個人看見,趕緊走吧,別管是怎麼來的。我正要變成一縷煙飛走,手腕卻被猛然抓住了,力道之大捏得我生疼。我睜開眼睛一看,卻看到那個令我魂牽夢繞、永遠無法忘懷的身影,那張令我一眼望去就迷失的俊麗無雙的臉——楊樹,你怎麼這麼快就來了?我頓時感到全身無力,想要癱倒。楊樹一把抱住了我,我就這樣躺在他的臂彎裡。

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我看著他,他看著我。我看見他身著金邊鑲嵌的華美衣裳、挺拔玉立,俊俏無比的臉卻顯得蒼白、消瘦,好像被饑荒凌虐過。一雙眼睛裡面閃爍著的是什麼?金玉碎裂、銀河旋轉,毒蛇吐信、虎視眈眈,猩紅的火苗在他的眼底熊熊地燃燒著,頃刻之間就能把我化為灰燼。

我看著他,無數的思念、委屈、怨恨和愛意,一齊湧上心頭,在我的眼中激盪翻卷。。。。。。

楊樹緩緩地把我放回床上。我扶著床坐著,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我既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來的,也不知道要怎麼離開。我大概就是等候發落的罪犯,等著他網開一面放我走。我用祈求的目光看著他,他卻只是靜靜地看著我,一言不發。

好一會兒,他轉身走了,臨走之前交代侍女道:不要讓她跑了,否則我把你們都神滅了。

我心想:這明錫王宮的仙律我倒背如流,並沒有如此嚴酷的懲罰。

卻見那幾位侍女,臉色發白、驚惶不已。十年不見,楊樹變了嗎?

接下來的幾天,我被軟禁在明錫王宮。

說來真是可笑,我依然是名義上的女王陛下,而王宮上下卻全部聽從綺陽王子。難怪啟明說,這明錫國的政局亂七八糟。

每天侍女們都會端來可口的飯菜、精緻的點心和水果,捧來精美的衣服、珠寶首飾和各種珍稀玩物,唯獨沒有帶來對我釋放的資訊。我忐忑不安地住著,每天都想著逃離。我害怕再看到楊樹,我怕我身不由己,我怕我已經收拾好了的感情再次凌亂一地。可是楊樹卻一直沒有來。

直到一天夜裡,我站在衣架前,剛要脫衣去睡,門突然開啟了,楊樹走了進來。廊道的燈光明亮,室內的光線暗淡,我看見他修長的身影伴著明亮的光線,烏髮如墨傾瀉、一身硃紅色的華服美麗耀眼,俊美異常、令人眩暈。雖然如此,卻是神情蕭瑟,清冷憂鬱。

他支開所有侍女,然後緩緩走到我的跟前,對我說道:柳西,你居然躲避了我十年。

他的口氣淡淡,又似充滿怨念。他看著我,眼睛裡面無限悲涼。

我不知道該怎麼答覆他,他說的也是事實吧。

我心裡想著:楊樹,我不怪你,你為何怪起我來了?

卻不想問,也不想回答他的疑問,只是沉默。

楊樹見我不說話,也沉默著等我回答。兩人都沉默著,無止無盡的沉默,房內的空氣都凝固了起來。許久許久,終於我打破沉默問道:我可以走了嗎?

楊樹不說話。

我看見他的手略略地發抖,突然他捂著胸口輕聲咳嗽了起來,好一會兒才停下,幽涼的聲音問道:你竟然如此恨我嗎?

他的眼睛如此清冷,我竟然不敢正眼去看。

我平靜地說道:我不恨你。我說過,從一開始我都是自願的。

我不知道如今該怎麼稱呼他,只是繼續說道:只是,這明錫王宮並不屬於我,我只想要去我應該去的地方。

楊樹看著我冷漠的態度,星眸顫顫閃爍了起來,遲疑地問道:柳西,如果我告訴你,當時我說的要跟雲霜在一起的話,只是希望你早點離開營地、離開我,而故意這樣說的。你......會原諒我嗎?

我沉默了。楊樹這樣說是什麼意思?是說他其實並不是真的想要跟雲霜公主在一起嗎?是說他喜歡我嗎?楊樹,我好想跟你說,我還愛著你,我想現在就抱著你,我想跟你說我日日夜夜思念著你,我想不顧一切地跟隨著你。可是我卻言不由衷地說道:我們已經回不到過去了。

我為何要這樣說,也許,只是因為我是一個有原則的柳西。愛情從來沒有證據,頃刻之間翻雲覆雨,而我好不容易做到可以離開你、忍住思念不來找你。我做得很累很累,好不容易做到的一切,不能被你輕輕一句話就全毀了。楊樹,我不想再愛得那麼卑微,我寧願一個人遠遠地思念你。

楊樹聽了我的回答,半天都不做聲,也不動。我不由得向他望去。他的神情孤寂、眼睛低垂著,只是站在那裡,竟然如同雪地的雕塑一般,令人看著發冷。

此時,楊樹突然抬頭看我,決然說道:我不會讓你走的。

說罷,他徑自離開了。

以後的日日夜夜,楊樹都沒有再來了。我也沒有跟侍女們打聽。只是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我該要如何才能離開呢?

思來想去,我對身邊的侍女說道:你們去跟綺陽王子說,不讓我走,我便不吃飯、絕食,直到他點頭。

我這輩子還從來沒有絕食過,如今居然弄得也要絕食了,我的內心十分崩潰。

從此以後,侍女們端來的東西我一概不理。每天不是坐在床上,就是看著窗外。很快,我的體力就夠不上了,只能坐在床上,到後來我只能無力躺著。我是不是快餓死了。楊樹,我救了你那麼多次,你不會真的那麼狠心吧?

我有點兒後悔了,但是已經說出去的話,也只好勉強地堅持。楊樹,在我餓死之前,能不能再看到你一面,如此,便是好的。

我不知怎麼地迷糊了起來,我感覺到有人抱起了我,有人傷心地叫著我的名字:柳西。

把我抱得緊緊的,那麼緊,我都要不能呼吸了。楊樹,是你嗎?還是臨死之前的幻覺?

不知過了多久,我醒來睜開眼睛,看見了楊樹。

楊樹坐在我的身邊,看著我,神情專注、無限關切,卻心灰意冷。他見我醒了,淡淡地對我說道:柳西,等你身體恢復了,你就走吧。

說罷,他起身走了,步履蹣跚。沒錯,我沒看錯,他就是步履蹣跚,一點兒也不像是一個年輕有為的王子。

我的心莫名疼痛,想要問問他是怎麼回事,又忍住了。他終於肯放我走了,我願意再節外生枝。

既然楊樹鬆口了,我總算可以好好地吃吃喝喝了,我早就餓壞了。侍女們端來了各種我愛吃的東西,好像對我很瞭解一樣。我又吃又喝地度過了五天,感覺全身都輕鬆了起來。

這天我正神情輕鬆地坐在桌旁喝著新採的霧巖小葉茶,感覺唇齒之間無限清香,面露陶醉的模樣。

一個面容清秀的侍女問我道:柳西姑娘是不是打算離開了?

我點點頭,說道:身體恢復了,就該走了。

那侍女遲疑地說道:可是…..

見她欲言又止的,我便說道:想說什麼但說無妨。

那侍女忐忑地說道:柳西姑娘走了,綺陽王子怎麼辦?

我奇怪地問道:綺陽王子本來就是這明錫王宮的人。

那侍女蹙了眉,說道:綺陽王子這十年來茶飯不思的,天天都在尋找柳西姑娘。每天不是在觀雲鏡前消耗仙力,就是去到凡間四處尋找。可惜他去了凡間不下二十次,都沒有找到柳西姑娘,如今好不容易找到了,柳西姑娘卻又要走,綺陽王子只怕承受不起。

我聽她這樣一說,不由得又心疼了起來。不爭氣的柳西,你就不該去問楊樹的任何資訊。

見我神情慼慼、沉默不語,那侍女突然跪下來,懇求說道:綺陽王子如今已經病倒了,柳西姑娘此番若再離開明錫王宮,只怕綺陽王子命不久矣。

楊樹病了?我回想起來他蒼白的臉色、他的咳嗽、他蹣跚的步履。我的大腦還沒打定主意,我已經聽見我自己的聲音問道:綺陽王子如今在哪裡?

那侍女連忙答道:在簌玉宮。

我沉默許久,終於捱不住了,化作一縷煙往簌玉宮飛去。

我對明錫王宮一點兒也不熟悉,好不容易找到了一處宮殿,上面刻著的幾個端正優美的大字正是“簌玉宮”。我不待通報,便往宮內飛去。裡面靜悄悄的,居然一個人都沒有,除了在一個金絲鑲邊雕了滿滿鳥獸圖紋的硃紅色大門外,兩個男仙侍守在門口。

我聽見兩人正在聊天。

只聽見一個嘆息說道:綺陽王子這次病倒恐怕是好不了了。

另一個好奇問道:不是說已經找到柳西姑娘了嗎?

一個說道:估計鬧翻了吧,不然柳西姑娘當年為何不辭而別?如今找到又能如何?

另一個說道:可憐綺陽王子整整找了她十年,上天入地的。

一個說道:柳西姑娘不在的這十年,每年王宮都要慶賀明錫女王柳西的仙壽,綺陽王子每次都是喝得酩酊大醉。

另一個說道:可不是,沒見過比柳西姑娘更狠心的女子了。

一個說道:綺陽王子都不讓我們進去照顧他,出了事誰能負責?

另一個說道:需要人照顧,他早就要幾個侍女了,何必用我們這些男的?

一個說道:平時他都不近女身,是不是因為柳西姑娘是個大醋罈子?

另一個說道:很有可能啊。哪有王子身邊一個侍女都沒有的?我看,這簌玉宮內連只母蟲子都沒有。

我聽著他們的對話,感覺臉上一陣發燙,連忙從半開闔的雕花窗戶飛了進去。

無比寬敞的寢室內,一張巨大的紫檀木床十分顯眼,我看見楊樹穿著一身淡灰色的輕柔寢袍,靜靜躺在那裡。我不敢現身,只是偷偷地飛過去看看。楊樹的眼睛閉著,臉色白得嚇人,比我之前看到的還要蒼白,幾乎面無血色,雙手無力地垂放在兩邊,看上去已經昏迷多時。

我的心疼痛萬分,再也支援不住,顯出了身來。我坐在楊樹的身邊,伸手摸了摸他的臉,他的臉涼絲絲的。我又輕輕拿起他的手臂,摸了摸他的脈搏,他的脈搏淡淡的,似有若無。楊樹竟然如此虛弱,奄奄一息的。整整兩百年,我傳給他綿綿不絕的仙力,這麼快就被他消耗殆盡。楊樹,你真的太辜負我的苦心了。

我握住了他的手,把源源不斷的仙力傳遞給他——楊樹,如今我還有很多仙力剩餘,也不妨都給了你。

靜悄悄的簌玉宮,只有我和楊樹。一個時辰過去了,兩個時辰過去了,楊樹的臉色漸漸地好轉了起來。他微微翕動的嘴唇似乎想要舔舐什麼,我把一個水滴丸輕輕放進了他的嘴裡。

楊樹,你還記得水滴丸嗎?很舒服的水珠,讓你不再覺得那麼難受。

我繼續坐在那裡,不停地傳遞給他仙力。兩百年的默契,我可以一坐一整夜。

傳完仙力,想起來楊樹還沒吃東西,我便走出到門外,對著那兩個仙侍說道:去給綺陽王子弄碗粥來。

那兩個仙侍見到我如同見到鬼魂,驚慌失措,連忙去準備了。

好一會兒,我端著溫熱的粥,扶起來昏昏沉沉的楊樹,讓他靠著床頭坐好,然後把粥一點兒一點兒地給他餵了進去。楊樹迷迷糊糊地吞嚥著,我聽見他叫了我的名字:柳西。

我一驚,卻看見他的眼睛依然閉著,並沒有醒來,稍稍鬆了一口氣。我日夜不休地照顧著他,他卻一直不曾清醒,我便一步也不敢離開。越是遠離,越是想念,越是接近,越是明白心中的深愛。

楊樹,除非你拋棄我,否則我不可能棄你而去。

一天夜裡,我正盤膝坐在地毯上,給楊樹傳遞仙力,又聽見他叫了我的名字:柳西。

我不知道他是否真的清醒了,也不便回答。只聽見他說:柳西,我愛你,一直愛著你。從我第一次見到你,我就愛上了你,只是當時你扮成男子模樣,我還以為自己斷袖了。當我知道你是女子,我不知道有多歡喜。

我愣住了,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楊樹,這是你第一次說愛我,而且是連說三遍,真是太奢侈了。

我上前看看他是否真的清醒了,他的眼睛卻是依然閉著,他的臉消瘦得讓人心疼。我不禁伸出手,拂過他的臉頰,卻突然被他抓住了。他抓著我的手,再也不肯鬆開。他睜開眼睛看著我,牢牢盯著我看著,決絕熾烈,好像要把我吞下。我緊張地想要抽回我的手,卻怎麼都抽不回來。他拼了命地抓著我,絲毫也不懈怠。我看他身體依然虛弱,不由得停下了掙開的努力。

楊樹,如果如此使你感覺好些,那麼便如此吧。在你的面前,我也沒有條件可講。

從此我日日陪在楊樹的身邊,直到他終於完全地康復。這天,我看著他起身下床,怕他受涼,便拿來外衣幫他披上。

楊樹突然問我道:柳西,你還要走嗎?

我不知道怎麼回答,只是沉默。

他突然一把抓住我的手,怨恨地說道:柳西,我把整個明錫王宮都留給了你,你還不明白我的心意嗎?不要再離開我了,否則,你就先殺了我。

他的語氣冷淡堅決,眼神淒冷無依,好像在說著一個誓言。我不由打了一個寒戰。

楊樹,你這是在威脅我嗎?我怕了你了。這輩子,我便再也逃不出你的手心了。

如此,甚好。

一縷輕風拂過,帶來醉人的花香。他站了起來,輕輕攬住我的腰,傾身吻住了我,長髮如墨,溫柔飄蕩,唇瓣如花,好似雪地的紅梅熱烈綻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