漸漸到了該把宥兒送出府的時間。
十一月初,天氣初秋,郭氏搬回玉簌院已經有一陣了。她自知在廣陵王面前待久了,並得不到什麼好處。雖然廣陵王這幾日對她的態度溫和,不過是看在宥兒要出府,害怕郭妃日間傷感。
不過郭氏並沒有覺著有多麼淒涼,她說出來的事,她就必須得做到。說好了將宥兒帶到三歲,就送入將軍府,郭氏絕不會反悔。
廣陵王來到玉簌院,他找到郭氏,今日必須把孩子送走的日期給商定下來,否則宥兒在府上多住一天,廣陵王的心都是慌的。
“郭妃,你看這天氣已經入秋了,你這玉簌院的杏樹葉子也黃得差不多了,你身子還可好?”自從走水之後,郭氏的身子就一直不好,廣陵王給她請了大夫,大夫也只是說這是勞疾,要從心底放鬆才可根治。
“多謝廣陵王關心,雖然這幾日氣溫驟然下降,但是好在屋子裡的炭火充沛,末桑也將我照顧得很好,身體也在漸漸恢復當中。”
“那就好,前幾日宥兒的生日,我看你還有這不精神,能恢復過來就是好事。”李淳喝了一口郭氏泡的清茶,對她這煮茶的技藝讚不絕口。
郭氏是大戶人家的閨女,平日裡除了琴棋書畫達到了較高的水平,舞文弄字也是不能小覷的。煮茶的手藝更是得到了真傳,他平日裡來玉簌院就愛喝郭氏替他煮的毛尖,再加上親手摘的薄荷,李淳真是對它愛不釋手。
“想必郡王今日來玉簌院就是為了宥兒這一事吧?”郭氏替他重新舀了一勺熱茶,直截了當地說。
郭氏喜歡和紀氏打太極,但是在李淳面試,她不喜歡有過多的客套話。廣陵王此次前來必然有他的目的,郭氏作為王妃必然是要做諒解的體己人。
“王妃你說對了,今天我來玉簌院就是想問問宥兒的情況。宥兒三歲的生辰已經過了,我們之間的三歲之約我也做到了,現在該是王妃實現你的諾言了。”李淳把熱茶放下,一心只想看清郭氏的想法。
郭氏看他連茶也不喝了,她笑著放下茶勺,怡人地說:“郡王別擔心,妾身說過的話定不會反悔。只是我們母子還有好些話沒說,你給我十日時間,十日後你備好馬車,接下來怎麼打算就交給你了。”
“好!本王就給你們母子十天的時間,郭妃這麼通情達理,本王真的十分感激。”廣陵王聽到郭氏答應後,便激動地捏住了她的手,他心頭的這塊石頭也終於放下來了。
郭氏看著他厚實的手掌,會心一笑。
李淳離開的時候,眼裡還是帶著光澤地回頭看了郭氏幾眼,這個女人不僅大度,並且溫順,他確實沒有理由討厭起她來。
跨出門檻時還在回望門庭中的人,可郭氏早已經被簾子遮住了,就這麼一不留神,末桑端著手中水盆朝廣陵王身上裝了上去。
好在盆子裡的水不多,水盆掉在地上只打溼了衣尾部分。末桑見情況不對,立馬跪了下來,害怕地說:“是奴婢沒長眼!不小心撞上了廣陵郡王!”
李淳看著自己打溼的衣物,不免還是皺起了眉。他忍著脾氣,拍了拍胸口的水滴,看也沒看跪著把頭埋在地上的末桑。
李淳正想要走,突然又停了下來,轉身盯著地上那個婢女問到:“這香味是什麼?”
末桑這才緩緩把頭抬起,眸情似水地說:“回郡王,這是梔子花的香味。”
“放肆!郡王府什麼時候允許你們下人使用胭脂水粉了?”
“郡王息怒,這梔子香並不是胭脂水粉,而是從衣服上散發出來的。從小我娘洗衣服就喜歡把花瓣揉碎了放進水裡一起洗,有去味入香的功能。我這樣做也是想念我娘才學著這樣洗衣服的,若是郡王不喜歡,我下次不再放花瓣即可。”末桑說得很是從容,除了有些細微的膽小,但是讓聽的人覺得她楚楚可憐。
李淳聽完她這麼講,也懶得和一個下人計較。只是覺得這個姑娘眉清目秀,膽識過人,她的腦袋也是極為聰明的。他沒多說一句話,沒說喜歡也沒說不喜歡,甩甩袖子就走了。
郭氏在屋內全然聽見了兩人的對話,但是她不動聲色,暗地裡,嘴角還勾起了頗有意味的笑容。她知道這奴婢在幹什麼,但是她現在還不會去幹涉。
時機未到。
李惲此時已經六歲了,他跟著自己的母妃去看望郭妃。他小霸王的性格是全府的人都知道的,有好東西他必須第一個吃,有好玩的他必須第一個玩。他還在同齡人面前稱霸,街坊沒有哪兒小孩不知道他李惲是老大的。
郭氏見紀氏和李惲來了,她讓末桑把李惲帶去後花園和李宥一起玩,她要單獨和紀氏說說話。
閒人都走了,紀氏也放得開了,她披著不知道誰上供的狐狸毛在雨亭內眺望風景。她的身姿妖嬈,臉上桃花粉色的妝容很是適合身上這件狐狸披肩。
“姐姐啊,不是我說,你拖得越久,你和宥兒之間的感情就越深,你們分別的時候就越痛苦。”紀氏皺著眉,假惺惺地說。
“能多呆一日是一日,畢竟以後宥兒去了將軍府,我們母子相見的機會不知道還能剩多少。”郭氏同紀氏一起看著初秋湖邊景色,不過荷花落了,池水渾了,一點太陽也沒有,盡是一副淒涼景派。
“宥兒那邊都說通了嗎?東西都準備好了嗎?”
“郡王都安排好了一切,這些我也不用擔心。倒是妹妹,惲兒這麼大,請先生了嗎?我們宥兒現在都已經能夠背下千字文了,惲兒這麼大可不能整天都在貪玩,以後可是要為郡王分憂的。”
紀氏眼皮一跳,她哪兒有想到這些,整天把孩子交給下人管理,也沒想到要給孩子請教書先生。就在她不知道說什麼的時候,後院發出了宥兒的哭聲。
紀氏抓住了這個聲音趕緊換了話題,她可不想被紀氏用另一種方式數落自己。
“哎呀,這兩個孩子在幹什麼呢?”紀氏下了亭子,往後院趕去。
郭氏聽出了是宥兒的聲音,指不定是惲兒欺負了他。一個沒有教養的孩子,這種事情絕對不會只發生一次。她要讓他兒子知道,在以後命運的路上,他的這個哥哥還有這個姨娘,都是必須時刻提防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