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岑青一屁股坐在凳子上,長吁短嘆。

申時三刻,石管家又來了,送來嶄新的衣物,供二人換上。

白天真只是摸了摸布料,半點換衣裳的意思都沒有。

“趕緊的吧,別磨蹭。”岑青翻個白眼,“別說還要我給你更衣。”

“走吧。”白天真走到門前,推開木門。

“哎?不換衣服嗎?”

“他送過來我就得換上?笨!”又是一記扇子敲在頭上。

“我看那衣服的料子比你身上的好多了,有好的不穿,非得穿舊的。”岑青捂著額頭嘟囔。

此時,綿綿細雨已經停了,被雨水沖刷過後的花草綠的更綠,紅的更紅,屬於雨後特有的泥土草木芬芳縈繞在鼻尖,空氣還有幾分溼潤,微微濡溼眉眼。

他回首,微微上抬的下頜骨更顯精緻,帶著幾分傲氣和鄙夷道:“小爺我氣質不凡,哪怕套個麻布袋子也是風度翩翩,自有詩書氣自華,需要哪些身外之物襯托?”

岑青只覺得牙酸,這個蛇精誇起自己真是不餘遺力,得,反正他只是個做下人的,意見想法不重要。

二人出了院子,依照石管家的話,找到了吃晚膳的夢華閣。

葉老爺帶著夫人迎了出來,常夫人目光一掃,知道白天真沒有穿她讓石管家送過去的衣服。

“白夫子快請進。”葉老爺熱情洋溢,想要和白天真把臂同行,被對方不著痕跡躲過。

幾人一進門,岑青眼前一花,陌生又熟悉的香味迎面撲來,一剎那見,他以為自己是隻花蝴蝶,誤入了一片花海。

“白夫子安好~”或嗔或嬌或柔或媚的女聲齊刷刷響起,那一頷首的風情,就算岑青這種四六不懂的也不由得感嘆一句。

這個姓葉的糟老頭壞得很,從哪兒蒐羅這麼多花兒?一朵比一朵有風情。

白天真面不改色,淺笑頷首,算是回了禮。

“白夫子有怪莫怪,我的這些內人都是趙老的粉絲,聽說你來了央著求著想要見一面,我想著此為家宴,大家一起吃個飯也無妨,你覺得呢?”葉老爺引著白天真走到大圓桌旁,一邊走一邊解釋。

白天真扇了兩下扇子:“無妨,甚好。”

說話空檔,偷偷遞給岑青一個眼神,意味不明。

眾人落了席,葉老爺坐在白天真的左首,右邊是常夫人,而常夫人旁邊的兩個位置卻是空的,一看人員構成,想來其中一個是為許雁開準備的。

忽而門外響起一陣吵鬧聲,由遠及近。

“哥,你走慢點!”

“小短腿就別穿這麼長的襦裙,不是做哥哥的說你,就你潑辣的模樣,不是說穿了淑女的衣服就能把性子改了的。俗話說那啥改不了吃屎,你懂的哈。”

“許雁開!我殺了你!”

隨著一句怒氣衝衝的嬌俏吼聲,一前一後跑進來兩個人。

許雁開嬉皮笑臉轉身衝後面的女子做鬼臉,十足的頑皮,女子被慪的直跺腳,看見常夫人就撲了過來撒嬌。

“娘,你看哥哥,你看哥哥這樣子!”

常夫人摟住她,輕拍著安慰,輕聲訓斥許雁開:“雁兒你是做哥哥的,怎麼能以欺負柳兒為樂。”

“雁開,白夫子還在呢,愣著幹嘛,趕緊上來行禮。”葉老爺大感丟臉,第一印象多重要啊,這敗家小子都在幹些什麼!

許雁開瞧見許老爺狠狠往下壓的眼角,明瞭自己要是不按照他說的做,免不了一頓皮肉之苦。

表情一收,神態嚴肅,踱步前行至白天真面前,一撩衣襬就要往下跪,白天真伸手一攔,含著笑道:“許公子不必如此。”

許雁開順勢就站了起來,許老爺急了,起身掐住許雁開的脖子往下按:“見到夫子,怎可免了禮儀。”

許老爺是個手無縛雞之力,但是渾身都是橫肉的中年書生,饒是許雁開年輕強壯被他這麼掐住脖子就像被拿住七寸的蛇一般,不能輕易掙脫。

當然,最重要的原因還是因為許老爺是他爹,他不敢對爹動手。

都說男兒膝下有黃金,前面20位夫子他都沒跪過,難道今天要在這兒破了戒?

許雁開心裡一陣悲涼,把全身的力氣都運在膝蓋上,努力讓它不在逼迫下彎曲。

許寒柳躲在常夫人的身後偷眼看著哥哥倒黴,心裡說不出的暢快,目光一轉,落在了白天真臉上。

皮相倒真是一副好皮相,可卻不對許寒柳的胃口。

原因就是許老爺陸陸續續抬進門的十二房姨太太,一個個都是妖妖嬈嬈,許寒柳覺得許家的後宅就跟狐狸窩一樣。

因此,她十分不喜這種樣貌的人,無論男女,都是勾人心魂的混蛋!

父子二人好一陣較勁,時間一點點過去,場面越發的尷尬起來,常夫人輕咳一聲,站起身來想要打個圓場,白天真比她更快,出手用巧勁把二人分開來。

“許老爺的心意我領了,但是強扭的瓜不甜,而我白某人,嗜甜。”白天真回頭給岑青打了個眼色,岑青會意跟在他身後,二人長腿一邁,竟是要離開。

“白夫子莫氣,莫氣啊,我替犬子給夫子賠不是。”許老爺追著後腳跟就過去了,扔下一屋子鶯鶯燕燕和一雙兒女。

三人走的不慢,在中庭的迴廊,白天真停下腳步等葉老爺追上來。

“呼,呼——”葉老爺追得急,加上四肢不勤喘的像田裡勞作許久的老水牛。

“葉老爺還有何事要吩咐?”白天真問道。

好不容易喘勻了氣息的葉老爺誠懇的說道:“白夫子莫要離開,你要是走了,我兒子就真的沒救了。”

“嗯?”白天真扇風的手一頓,“何人說我白某要離開?”

岑青都有點心疼起葉老爺,他怎麼會知道白天真何止是不會離開,而是你趕他走,他都不會走。

誰讓許雁開上上上上輩子做了好事,善有善報啊。

“不走就好,明日,明日一早我就讓雁兒去姝園伺候夫子起身梳洗用膳,為今天的無禮道歉。”

“不用了,我家公子不喜歡外人伺候。”岑青道。

葉老爺免不了抬頭看他一眼,心裡叨咕:這五大三粗的丫頭真的能伺候好謫仙一般的白夫子?瞧那手比我的還糙,一劃拉都不曉得白夫子身上得多幾道白印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