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冉的病從謝浪被謝博彥帶回來那年就已經露出苗頭了,但是誰都沒有發現。
那年謝浪七歲,在遠離森市的一個小山溝裡被找到的,謝博彥帶他回來後只說了句,回家了,以後就不會再吃苦了。
很狗血的事情,謝浪四歲的時候被人販子擄走了,也就是從那以後高冉受了刺激,精神開始出現了問題,但是謝博彥工作忙一時沒有發現,所以就任由她發展下去,逐漸變成了嚴重的人格分裂。
高冉就謝浪一個孩子,她對謝浪傾注的愛沒有人能夠比及,但是痛失愛子的事情屬她最受打擊。
後來,謝博彥一直在找那夥人販子,堅持不懈的找了三年終於找到了。
謝浪七歲回到謝家的時候渾身傷痕,燙傷、鞭打傷,就沒有一處是完好的地方,謝博彥請了醫生讓謝浪養了半個多月才帶到高冉面前。
但是高冉那時候已經不怎麼認人了,謝浪被擄走的時候四歲,所以在她的認知當中只有四歲的謝浪才是她的孩子,當這個瘦骨嶙峋,面黃肌瘦,看著嚴重營養不良的謝浪站在她面前的時候,她不相信這是自己的孩子。
高冉認為這是他丈夫故意從孤兒院領回來安慰她的,她心裡知道丈夫的好,所以表面上也就接受了謝浪是她親生兒子的事實。
但是高冉精神上有病的,謝浪一開始根本就不說話,也不喊人,怯生生的像是患上了自閉症,高冉就一遍遍的讓他喊媽媽,謝浪從沒有張過嘴,這反而刺激了高冉。
她開始無意識的打謝浪,只要謝浪不說話她就打他的手心,一邊打一邊說,你根本就不是我的寶寶,我的寶寶可乖了。
謝浪那時候小,被高冉一遍遍的洗腦,也就認為自己不是他們親生的,所以高冉打他這個事他從沒跟任何人說過,寄人籬下的謝浪的要求很低,能活著就好了。
那時候高冉的精神狀況還沒現在這麼嚴重,在外人面前對謝浪的關懷像是真的一樣,但是背地裡只要謝浪一跟她印象中的寶寶行為不搭,她就會無意識的打謝浪。
謝博彥經常不在家所以根本就不知道他千辛萬苦找回來的兒子在遭什麼罪,謝浪十四歲那年在學校和別人打了一架,高冉作為家長去學校見了老師,一切都挺正常的額,但是高冉回家後精神就開始不正常了。
她一會笑著對謝浪說,你十四歲生日快到了,媽媽給你買飛機模型好不好?
一會又狠狠地掐著謝浪的胳膊惡狠狠道,我無怨無悔養了你七八年,你就是這樣回報我的?你怎麼可以在學校打架!我家寶寶就不會的,他那麼乖,你果然不是我的寶寶。
那次謝博彥結束工作回家的早,所以撞見了高冉發病,他一言不發的給家庭醫生打了電話,然後帶著謝浪去了書房。
父子倆已經很久沒有說過話了,謝浪也從當年那個孱弱的孩子變成了沉默寡言拒人千里的少年。
後來,謝浪說他想出去住,還說很感謝他們的養育之恩,既然他不是親生的,以後就不會再回謝家了,但是以後有能力賺錢了一定會報答的。
謝博彥聽了覺得不可思議,反駁他說誰告訴你不是我親生的,於是他拿出了那份親子鑑定,這是謝浪被帶回家的時候做的,只不過沒人告訴他而已。
謝浪看著那行字只覺得可笑,明明他是親生的那個,卻受著替身的罪。他當時苦笑的說了句,好好給我媽治病,我不怨她,但是我還是要搬出去。
高冉只是病了,謝浪恨不起來,她對他的好謝浪都記得,對他的不好謝浪也記得,但是卻永遠不會原諒了。
自那以後,謝浪就住在了臨榕街的那間房子裡,他花了一週調整了心態,然後把親情帶給他的那些痛苦的過往封印了。
只是謝博彥經常告訴他家裡的近況,比如高冉又懷孕了,生了個兒子,她的病情也漸漸好轉了。謝浪去醫院看過那個小娃娃,很可愛,長的跟他小時候一模一樣,他知道那個小娃娃很無辜,但是不可否認他嫉妒了。
到如今他已經離家四五年,高冉還是會時不時的恢復到那個認為謝浪是她親生兒子的狀態,也不知道她從哪找到的謝浪家,時不時的就在門口等他,希望他回家,並且執著的要給他買飛機模型,過十四歲的生日。
謝博彥對謝浪一直很好,只是脾氣臭了點,脾氣暴躁的像頭牛。
第二天謝浪醒來的時候頭有點痛,他不勝酒量還會上臉,所以沒怎麼喝過,昨晚是個例外。
他揉了揉太陽穴,看了眼手機,小姑娘給他發了簡訊。
“我去找坤子玩了,過兩天就回森市。”
謝浪看到坤子兩字,眉頭微皺,一字一句的回覆:“坤子是誰?”
沒一會兒,他接著編輯簡訊,“不準去KTV、酒吧、檯球室,現在立刻給我回個電話。”
林明朗卻回道:“坤子是我哥,你再囉嗦我就不回去了。”
謝浪捏了捏鼻根,嘆了口氣,他對這姑娘真的太溫柔了,看來回來以後得教訓一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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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明朗從家裡出來的時候看到她爹的新娶的媳婦正在和老爺子說話,真的是很軟的一個女人,柔情似水,歲月靜好用來形容她最貼切不過,她要是男的,絕對也喜歡這種的。
女人不知道說了什麼,老爺子笑了,眼角的皺紋把眼睛都埋沒了。
老爺子對自己兒子做的事都知道,但是孫女和兒子手心手背都是肉,他過的也並不輕鬆。林明朗見他難得這麼開心也沒去打招呼,只是跟徐嬸說了聲她出去了,晚上回來吃飯。
這個大院有些年代了,修修建建的也把原先的滋味都給整沒了,但是以前林明朗爬的那棵樹倒是還在。昨晚她睡之前還看到了大叔的枝杈,所以出門的時候寫了個卡片綁了個紅繩,紅繩另一頭墜了塊石頭。
她在樹下站了會找準了角度把石頭拋到了樹上,卡片成功的被掛在樹上的那一刻,起風了,卡片隨風搖曳著,上邊只寫了四個字。
“平安喜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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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明朗是在一家網咖找到坤子的,大年初一頭一天,他就泡吧,就泡吧。
呵……
她還在門口盯著角落裡帶著耳機隨著音樂舞動的曼妙身姿,盯了五分鐘,全網咖的漢子都發現門口有個穿著大紅色外套的小姑娘眼神不善的站了很長時間了,就坤子沒發現。
林明朗想起來她剛到森市的時候坤子打了好幾次電話都是讓她回來的,她現在回來了,可得讓他好好體驗一把祖宗回來的樂趣。
她去旁邊超市買了瓶冰水,捏著瓶蓋慢慢悠悠走到坤子身後,然後毫不愧疚的把冰冷的瓶身塞進了坤子的後脖頸。
聽……
坤子:“啊啊啊啊啊啊!!!!臥槽!哪個王八犢子敢偷襲朝陽區一霸!”
林明朗也嫌手冷便鬆開了捏住瓶蓋的手,然後面無表情的摘了他的耳機說:“你祖宗。”
林明朗說完後沒理他的鬼哭狼嚎,只是盯著電腦螢幕面露嫌棄:“你怎麼還是個菜逼。”
坤子被凍的一激靈,連忙把那瓶冰水扔的老遠,然後看著這個剛回來,大年初一頭一天就罵他是菜逼的姑娘說:“你擱哪又受氣了!”
“起開,讓爸爸幫你重振武林。”林明朗鳥了他一眼,然後說。
坤子來網咖別的不玩就玩拳皇,還是最老的那一版,你以為他玩了這麼久技術應該算王者了吧,那還真對不起各位,他那技術就是個垃圾。
坤子本來還不想起來,但是他突然發現周圍的男孩子們都不玩遊戲了,因為他們可能覺得面前這倆演的戲可能比遊戲好看多了。
所以坤子降低了音量,並且選擇了退讓,他讓開了寶座,略帶屈辱的完成了交接儀式。
林明朗腦子好使,上手快,手速也很快,並且技能反應速度也不是蓋的。
沒一會,剛剛被坤子玩的奄奄一息只剩三格血的八神庵來了個大反轉。
玩完這把後林明朗高傲的把耳機一扔,起身拿起那瓶水,拽著坤子的耳朵出了網咖。
坤子一米八幾的大個子弓著腰被拉出網咖的時候心裡就想,等會他得讓這小妮子好好認識一下,他倆之間誰才是爸爸!
只不過他這個當爸爸的願望還沒開始實現,林明朗就開口了。
她出了網咖就鬆開了揪著坤子耳朵的手,並且又把那瓶冰水扔給了坤子,上下打量了下他說:“你啥時候能把那個辣眼睛的髮色換了?”
“臥槽?”坤子摟住她的脖子,氣憤的說:“你一回來就他媽罵我,這就不能忍了啊!”
林明朗也不反抗,淡淡的說:“不知道為什麼,一見你我這嘴就不聽使喚。”
坤子就這樣一隻胳膊夾著她的脖子,踉踉蹌蹌的往前走,“你再說一句,咱倆這情誼就斷了吧,十幾年的情誼!在2014年大年初一這一天終於要走到了盡頭!”
“又不是沒斷過。”林明朗不以為然的說:“我記得以前你還因為我搶了你的蘋果說要跟我絕交……”
“就個蘋果,跟我絕交。”
“你也好意思說。”
坤子:“……”
他默不作聲的鬆開了禁錮,媽的!就幾個月沒見這妮子段位怎麼這麼高!
坤子長的不算帥,但是勝在會打扮,個也很高,所以可以給他分配個好聽點的形容詞,那就是醜帥。
這貨穿衣風格偏機車,還喜歡戴各種各樣的發光的東西,林明朗不是一次嘲笑他像個娘們,不,就是娘們都不喜歡戴那麼多戒指。
現在她不嘲笑他像個娘們了又開始嫌棄他的髮色,還真是一言難盡。
這倆人只要在一起就懟天懟地,有的時候還會閒的無聊互相干一架,所以現在這些都是小場面。
坤子昨天就聽家裡人說了,林家那個兒子回來過年了,所以林明朗心情不好,他就縱容會兒。
他惹不起這小祖宗,難道還哄不起,於是他說:“走!哥哥帶你去清吧坐會,那的小帥哥們可快想死你了!”
誰知道林明朗卻很嚴肅的說:“我現在有家室了,嘴上把點兒門。”
坤子:“???你是在嘲笑哥哥沒媳婦嗎?”
林明朗不說話了,似乎預設了這個合理的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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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年初一的清吧,人不多,林明朗還是第一次來,進去後老闆笑著說這妮子回來了啊,可是好久都沒來了。
後來,坤子又把那群哥們叫來,那一個個的見了林明朗跟見了親妹子一樣,一會問在那邊吃的好不好,怎麼感覺瘦了,一會又說,要是在那邊有人欺負你,哥哥們飛也得飛過去替你出氣。
還有八卦的問她有沒有在那邊認識美女,給他們介紹介紹。
坤子笑著打斷他們說,就林明朗這個尿性,你覺得哪個漂亮妹子敢接近她。
一群人打打鬧鬧最後在清吧旁邊的飯店吃了午飯,下午的時候,他們都被叫去喝酒了,剩下坤子送她回家。
回去的時候林明朗買了盒罐頭,路過那個熟悉街口的時候敲了三下牆,然後開啟罐頭。
不過片刻,從遠處跳出來一隻肥貓,衝著林明朗搖曳生風就過來了。
林明朗摸了下貓的頭,看這貓的體型就知道它小日子過的不錯,也算放心了。
回到家後老爺子正在屋裡澆花,見林明朗回來後他故作嚴肅的說:“出去也不知道跟我說一聲又去哪玩了?”
林明朗一到家就把身上那股勁勁收了,在坤子面前皮可以,但在老爺子面前皮那就是找揍。
於是她挽著老爺子的胳膊說:“我去給你搞回來個好東西,你先閉上眼睛,我去拿給你。”
老爺子把澆花的水壺放下後,半信半疑的閉上眼,嘴裡還嘟囔著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又去找坤小子玩去了,那個小子身上總是布靈布靈閃光,你可不能學他把自己搞的跟顆披了衣服的彩鑽一樣。
林明朗小跑著上了樓從桌子上拿了東西就下來了,速度很快,所以她聽到了老爺子吐槽坤子。
不得不說薑還是老的辣,她爺爺這總結絕了,以後得複述給坤子聽聽。
“諾,睜眼吧。”林明朗把平安符放到他手心裡說。
老爺子看著手心裡得紅色縮口小布袋問:“這是什麼?”
林明朗解釋道:“平安符,李叔前段時間去廟裡上香,說要求平安符,我讓他多求了兩個,這個送給您。”
老爺子脾氣犟也不會說什麼話,所以一個勁得攥著林明朗的手說她長大了啊。
在京都得日子過得不溫不火,期間謝浪打了好幾個電話都是問林明朗坤子是誰,林明朗說了好幾次謝浪其他沒說什麼,就是告訴她把皮繃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