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靜這樣的舉動,震撼的又豈止是身邊的人。那些飽受苦楚的姑娘又何曾想到,這位萬人之上的小公主居然可以做到這個份兒上。
遊靜帶著一行人到朝暉殿的時候,殿上的人不是一副隔岸觀火的模樣就是在小聲議論,倒是陞縷面色還算平靜,至少比身邊兒那位王妃好多了。
耆域是沒有三妻四妾的規矩的,只是當年陞縷勾搭上這位王妃的時候,遊沐還是成全了他們,甚至還幫他們平息了各處反對的聲音。要說這位王妃也是個挺了不起的人物,遊沐有遊氏一族在背後加持,她竟然單槍匹馬的就敢往王宮裡鑽,這麼些年下來不但什麼事兒都沒有,還設計害死了位高權重根基穩的遊沐。
若說起遊靜黑名單上的人,這位王妃千憐絕對算一個。
遊靜忽略掉那些人各種怪異的表情,向著陞縷拱了拱手,“見過父王。”
“這是做什麼?”陞縷問的自然是遊靜身後這些人。
出入朝暉殿是有規律的,誰能進誰不能進對身份要求嚴格,而且一般是不允許帶侍衛和侍女上殿的。雖說遊靜這種身份偶爾帶個侍女也沒人說什麼,但是帶這麼多人來還是頭一次。
遊靜也不兜圈子,“父王有所不知,這些姑娘被囚禁於南園數年,如今得以重見天日已經是不易,我自然是要好好保護的。”
“你是耆域的公主,朝暉殿上不能帶侍衛是規矩,你還是以身作則才好。”
遊靜笑了下,“耆域的規矩我自然是知道的,只是我怎麼記得,善待已故將士的親眷也是規矩。”
陞縷一時無言,頓了一下才說,“你這是什麼意思?”
遊靜直視著他,話語間是帶了些火氣的,“有人將亡故功臣的遺孤囚禁在南園,還派了侍衛看管欺辱,致使這些姑娘不僅沒有自由缺衣少食整日受人打罵,還日日被強灌毒物。”
棻十聽著耳邊越來越大的議論聲,苦苦的笑了下,將身上披著的衣服脫下來,“臣下已故先鋒將軍石薊長女,見過王上。”
如此舉動,陞縷也不得問上幾句了,“既是石薊將軍的女兒,又怎麼會弄成這副模樣?”
“你這衣服,還有身上的傷都是怎麼弄的?”
其實遊靜本是讓人給她們準備了乾淨的衣服,想讓她們梳洗打扮之後再過來的,畢竟都是昔日的名門貴女,總是要體面些的。只是她們堅持用自己在南園裡真實的樣子出來見人,這樣自然是更具殺傷力的,所以遊靜也沒反駁,只是讓人給她們各自準備了披風遮擋一下。
棻十如實說了這幾年在南園的遭遇,沒有隱瞞也沒有添油加醋,當然根本就不需要添油加醋。從被侍衛打罵的次數,吃喝穿住的條件,被灌毒藥的細節,到言語的刺激侮辱……哪一個都足夠有殺傷力。
“確有此事?”
棻十一臉坦然,“與我一同囚禁於南園的姑娘十三人,都可以作證。”
“對,我們都可以作證。”
“她說的是真的。”
“她說的沒錯。”
“不過是幾個姑娘罷了,我們怎麼知道是不是遊靜公主找人來捏造事實可以生事呢?”
“提前套好了說辭也未可知。”千憐百年不變的一開口就直指遊靜。
遊靜仍舊是帶著淺淺的笑意,“剛才在南園,我已經問過了她們的身份,讓人一一記錄了下來,是不是我隨便蒐羅來的,派人去驗證便可知道真假了。”
“相希,你去。”陞縷命令自己的貼身侍衛。
“怎能勞煩父王身邊的人。”
“要相希一人一個一個的去核對這些姑娘的身份,怕是要得些時候,我們這麼些人等在這兒,不大妥當。”
陞縷有些不耐煩,“那依著靜兒,怎麼才妥當。”
遊靜並不理會他話裡的不滿,只是略偏過頭問,“戶辦司可在?”
“戶辦司執司密圖,候公主旨。”
“登記造冊人口入戶遷徙本就是你們戶辦司的活兒,這事交給你,帶著你的人去核對,我們在這兒候著。”
遊靜這一舉動雖直接了些,但按著慣例交給戶辦司,誰也說不出什麼。
密圖匆匆領了旨辦事去了,兩個有眼力的侍女給遊靜搬了椅子來,遊靜坐下來安靜等著沒再說什麼。
朝暉殿像是一下子安靜了下來,好在密圖辦事利落,沒多久就帶著幾本戶籍記錄回來了。
“稟公主,王上,確如這棻十所說,這些姑娘都是已經亡故的將軍首領的後裔,被人以侍奉王上的名義帶入王宮,囚禁在南園。”
“她們各自的原籍和被帶入宮中的時間都記錄在冊,也問了相關知情的侍衛記了口供,可供公主和王上過目。”
遊靜接過來隨意的掃了一眼,便示意身邊的人呈給陞縷,話卻是對密圖說的,“差事辦的不錯,議完了事來旖旎園領賞吧。”
密圖規規矩矩的應下。
遊靜看向陞縷,“不知父王覺得,此事該如何處理?”
“既然是功臣之女,自是要好好安頓的。賞些金銀,給她們安排地方住下,吃穿用度都按著宮裡姑娘的級別來。”
遊靜笑了下,看向棻十她們,“你們覺得呢?”
“我們被王宮裡的侍衛帶進來,傳的是王上的旨意。在南園被囚禁虐待,執行的是王妃的命令。我們雖都是些喪父喪兄的,可也不是三兩銀錢能打發的,我們只要真相。”
“對,我們要知道真相。”
“別想敷衍我們。”
遊靜在心裡感慨,將門之女到底是和普通的姑娘不一樣,無論膽識和魄力都比常人高些。
“那依著你們的意思,想怎麼樣?”
棻十不卑不亢,絲毫沒有害怕的意思,“把這事捋清楚,從王上降旨要我們入宮開始。”
“你這是在懷疑本王?”
棻十行了個禮,“不敢,只是遭人數年囚禁,總要有個說法才好。”
陞縷有些不情願的開口,“本王確實降旨接你們入宮生活,可至於什麼侍奉本王,南園囚禁,我一概不知。”
“這種小事兒,本王不可能一直盯著的。”
遊靜站出來說話,“父王日理萬機,自然看什麼都不值得上心。”
“只是我掌管後宮雜事,也沒聽說父王將這事兒移交到我手上。”
陞縷看了看身邊的千憐,輕咳了下緩解尷尬,“這事撲朔迷離,還需日後詳查,今天就先……”
“是我乾的。”一直沉默的千憐突然開口,幾乎是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千憐閉了閉眼,“是我勸說王上下旨召人入宮,也是我派的侍衛把她們接進來送去南園看管,南園的侍衛都是我的人,按著我的命令列事。”
“為什麼要這麼對我們?”
千憐看了看陞縷的臉色才說,“本是想用你們討王上歡心,可我明裡暗裡的試探了幾次,王上都不感興趣。”
“我覺得你們沒用了,便把火氣都撒在你們身上,給你們下毒,讓侍衛毒打你們,讓你們缺衣少食……都是我的主意。”
遊靜哼笑一聲,“王妃倒是坦誠。”
“事已至此沒有狡辯的必要了,你想怎麼處置隨意就好。”
遊靜斂了玩笑的神色,“您是父王的人,雖不是明媒正娶進來的卻也坐上了王妃的位子,怎麼處置得父王說了算。”
陞縷開口,“王妃禁足蔚園,沒有本王的命令不得出。”
“欺辱虐待將門之女,王上就這樣輕描淡寫的讓她在住處繼續享樂,怕是會傷了耆域這些出生入死的將士一片忠心。”遊戈本是一副隔岸觀火的姿態,從一開始也沒怎麼摻和,可到最後還是沒忍住添了把火。
“王上,巴莊將軍帶兵闖宮,已經過了宮門正朝這邊來呢。”